
第21章 断崖九宫生死劫
项尘但觉周身骨骼爆响如炒豆,胸腹间气血翻涌。那慕容昭指如铁箍,直掐得他喉头咯咯作响,眼前金星乱舞。蓦地里,却见慕容昭剑指微颤,青衫袖口处隐现红斑如朱砂痣,脖颈间青气翻涌,竟似有活物在皮下蠕动。十指如鹰爪般在项尘肩头抓出五道血痕,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胖子的千蚁噬果然厉害。”项尘心头电转,趁他分神压制毒气,丹田真气如沸水翻腾。忽地沉肩缩肘,长剑自肋下斜穿而出。慕容昭虽毒发难耐,到底修为深厚,左掌翻飞如蝶,竟以三指擒拿法扣住剑脊。
不料项尘这招乃是虚招,剑锋陡然倒转,赤芒吞吐如蛇信,一招“赤磷断玉“直取膻中要穴。慕容昭慌忙后撤半步,墨绿锦袍“嗤啦”裂开三寸血痕,左肩皮肉翻卷如桃花绽。这一剑虽未伤及筋骨,却将个天玑峰首徒逼得踉跄倒退。
“你竟会开阳峰剑法……”慕容昭话音未落,项尘早已强压脏腑剧痛,右手抓起腐叶败土扬沙走石,足尖点地时腐叶簌簌作响,身形如离弦之箭直扑西北断崖。方才缠斗之际,他早瞥见崖畔古藤虬结,暗藏一线生机。
身后古木摧折之声大作,慕容昭手中青峰横扫千军,碗口粗的百年古松应声而断。树干挟风雷之势破空而来,项尘就地一滚没入荆棘丛中,但闻身后轰然巨响,断木砸落处竟现丈许深坑,木屑纷飞如箭,少年背脊霎时绽开数道血痕。
尘雾未散,项尘反手抖出三朵剑花,“流火三叠”应势而起。剑气过处,枯枝败叶腾起烈焰,火舌窜起三丈有余,将追兵去路化作火海。少年趁机纵身跃向崖边,但见云海翻涌间,百年古藤在罡风中摇曳如龙。
“想跑?”慕容昭的脚步声在十丈外骤然停滞,项尘闻声背心已惊出冷汗,知是那飞剑将发之兆,当下更不敢稍作停留,提气纵跃间足尖点过三块青岩。
待第三道森寒剑气擦颈而过时,少年五指终于扣住那根暗红藤蔓。粗粝的藤皮嵌入掌心血肉,项尘借势跃下断崖的刹那,头顶忽有龙吟之声破空而至。慕容昭的玄铁剑化作乌光贯下,堪堪削断少年鬓边几缕散发,发丝间犹带斑斑血珠。
耳畔狂风呼啸,项尘在坠势中将铁剑奋力刺入对面峭壁。剑锋与山岩相击迸出点点星火,下坠之势稍缓的瞬间,少年腰眼发力凌空急转,竟借着剑身反弹之势冲天而起,待得双足踏上石台,他反手挥剑斩断藤蔓,剑锋过处,断藤如赤蛇般扭曲着坠入云海。
猛回头,但见百丈外,千仞断崖之畔,慕容昭墨绿袍袖无风自鼓,周身真气激荡如沸,喉间迸出夜枭般磔磔怪笑,那鹰隼般的目光穿透翻涌云气,直刺得他眼眶发烫。
“喀嚓!”
青石迸裂声与怪笑同时炸响。项尘踉跄后退时,靴跟忽然碾到某种凹陷纹路。垂眸瞥见青砖上暗藏的三爻卦象,他瞳孔骤缩:“糟了,这里……这里是公孙师伯的九宫八门阵!”
话音未落,慕容昭的传音已挟着罡风穿云裂石而来:“你倒是给自己挑了处好坟地。”霎时地脉震颤,足底碎石忽作金铁交鸣之声,八根铜柱破土冲天,柱身饕餮吞口吞吐碧磷,天干地支篆文流转如活物,转瞬将十丈方圆困作铜墙铁壁。
“坎三兑七,错步者死!”石壁上斑驳的卦象骤然亮起,项尘反手按住腰间剑柄,踉跄欲退,却见铜柱中门大开,八尊青铜傀儡破空而出,关节处火星四溅,轧轧之声令人齿酸。那玄铁重拳竟自臂上脱鞘而出,挟带腥风扑面压来。
项尘急运真气流转周身,长剑划出“罪己画牢”的守势。但见剑光如环,罡风骤起,在身前布下三尺气墙。叮当之声不绝于耳,那玄铁重拳来势奇诡,竟将钧天律剑道的守势打得火星乱迸。他暗叫不妙,这半吊子的剑法终究难敌天玑奇阵,左肩已被劲风扫中,顿时半边身子酸麻难当。
待第五枚玄铁钢拳轰至,“罪己画牢”气墙已现裂痕。项尘胸口连中两记重锤,哇地喷出三尺血箭,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倒飞丈余,脊背重重撞在嶙峋岩壁之上。本就被慕容昭重伤的他,此刻更闻肋下“喀嚓”数响,也不知断了几根骨头。
最后一拳挟风雷之势直取印堂,生死俄顷之际,忽觉颈侧掠过素白剑穗,幽兰暗香沁人心脾。但见雪色广袖翻卷如云,一道清影已掠至身前。“速退巽位!”女子清叱声里隐带嗔意。
项尘勉力抬眼望去,喉头微颤:“许...许师姐。”但见许指柔广袖飘飞,玉指连点八尊傀儡颈间碧色机括,叮当之声密如骤雨。那刀枪不入的铜人竟似遭雷殛,轰然散作满地青鳞。
正待抱拳相谢,许指柔却倏然变色。洞中阴风骤起,但闻她急道:“震宫死门已开!”素手如电擒住项尘后领,提气纵身时,脚下青砖忽陷三尺,无数机簧弩箭破土而出。许指柔足尖连点残弩,施展轻功,二人身影如飞燕穿云,转瞬没入幽深甬道。
耳畔风声呜咽。项尘觉得自己像片被秋风卷起的枯叶,衣袂猎猎拍打着断骨。许指柔的指尖扣在他后领,冷得像天山寒玉,却烫得他脊梁发麻。
斜阳残照切过她的下颌,削出半刃清辉。曾听人说,这世间最美的女子,便是住在那月宫之上的广寒仙子。仙子真容虽未得见,想来也不过如此了。
“看够了吗?”许指柔语带冰霜,比她的指尖更冷,腕间力道莫名重了三分。“再看便剜了你的眼!”
项尘喉头滚动,把那个滚烫的“谢”字咽回肚里。满口腥甜,他慌忙闭眼。可黑暗中尽是广袖翻卷时漏下的冷香,混着铁锈味的血,竟似比八方客栈的烈火烧更叫人昏沉。
甬道深处水声渐起。许指柔突然松手,他重重砸在青石板上,碾碎满地苔痕。
“这九宫八门阵岂是你能闯的?”许指柔决然转身,踏着水光远去。“若再犯傻,便让你烂在傀儡阵里!”
项尘望着那抹雪色背影,甬道尽头的天光映得她衣袂如流云,他忽然觉得,这甬道若能蜿蜒千折,便是走到地老天荒也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