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永寂荒原的挽歌
林秋白的指尖划过铸铁码头的潮湿砖墙，暗金纹路在皮肤下游走如蛛网。
婴孩的呼吸轻缓地扑在他的颈侧，胎记的幽蓝光晕在暮色中晕染开，将脚下碎裂的齿轮零件映照成星辰残片。
三日前北海的腥风仍黏在衣襟上，终焉之钥的乳牙在掌心发烫——那枚与女儿胎记融合的异物，此刻正随着心跳频率震颤，仿佛在应和某种遥远时空的呼唤。
“第七次潮汐...”林秋白凝视着海平面升起的血月，锈火同盟战舰的残骸在浪涌中沉浮。
甲板上焦黑的星纹炮管指向天际，像极了垂死巨兽折断的獠牙。
婴孩忽然伸手抓向雾气，胎记迸发的光芒中浮现出玛蒂尔达实验室的全息星图——灰烬城地底的十二沙漏正通过星轨锁链向北海输送黑砂，而代表缄默圣堂的光点已然熄灭。
暗处传来齿轮咬合的细响。林秋白侧身闪入阴影，三具披着星纹尸衣的傀儡从码头集装箱后转出。
它们的关节处裸露着人骨轴承，眼眶内跳动的不是眼球，而是微缩的沙漏模型。当为首的傀儡抬起腐烂手掌时，林秋白嗅到了熟悉的苦杏仁味——星骸教团在用时之砂重塑战死者。
“认知污染指数62%...”他按住太阳穴，暗金纹路在颅骨内编织屏障。
终焉之钥的共鸣突然增强，乳牙刺破掌心渗出暗金血液，在地面蚀刻出逆五芒星阵。傀儡们的动作骤然停滞，沙漏眼球中的黑砂逆流而出，在星阵中央凝聚成玛蒂尔达的残影。
“去永寂荒原...”老妇人的虚影比以往更淡薄，声音夹杂着电报杂音，“初代的苦痛之核...在影焰祭坛...”
残影被海风撕碎的瞬间，傀儡们轰然炸裂。黑砂如蝗群扑向林秋白，却在触及逆五芒星时熔成铁水。
婴孩发出清越的啼哭，胎记纹路脱离皮肤，在空中拼凑出通往内陆的星轨甬道。
林秋白将终焉之钥按在胸口，暗金纹路顺着血管蔓延至瞳孔——视野中的世界突然覆盖上一层血色网格，每个星骸教徒的位置都清晰可辨。
蒸汽机车在永寂荒原的焦土上颠簸，车轴齿轮发出垂死的呻吟。
林秋白靠在锈蚀的货厢内，机械义眼残留的扫描功能正在失效，暗金纹路取而代之成为新的感知器官。
女儿蜷缩在改装过的弹药箱里，胎记随着机车靠近荒原核心而愈发明亮。
“还有二十里。”驾驶座的老兵咳嗽着吐出带齿轮碎片的血痰，他的脊椎替换成蒸汽动力轴，每次呼吸都喷出硫磺味的白雾，“锈火同盟七年前在这里遭遇星骸伏击，三百具机械义体都成了时之砂的原料。”
车窗外掠过成片的金属荆棘，枝干上悬挂着风干的守夜人尸体。
他们的《禁令》典籍被黑砂侵蚀，书页在风中翻动时竟发出活人般的呜咽。
林秋白忽然按住胸口——终焉之钥的共鸣在这里强烈到产生幻听，七百个声音在耳畔重复着同一段赫密斯语经文，那是初代篡改者阿撒托斯刻在影焰祭坛上的《苦痛箴言》。
机车突然急刹。老兵的头颅在惯性作用下撞碎挡风玻璃，脊椎处的蒸汽轴迸出火花。
林秋白抱着女儿翻滚出车厢，暗金纹路在背部凝结成缓冲护甲。前方百米处，锈火同盟的残破旗帜插在焦土中，旗下堆积着数百具机械义体残骸——每具残骸的胸腔内都嵌着微型沙漏，黑砂正顺着星轨纹路汇向荒原深处。
“救...命...”微弱的呼救声从残骸堆中传来。林秋白循声扒开变形的金属板，发现是个半机械化的少女。
她的左腿被齿轮绞碎，露出的神经索缠绕着《禁令》铜章，“别去祭坛...他们在用苦痛之核...”
少女的声带突然迸出黑砂，瞳孔中的星象仪疯狂旋转。林秋白挥剑斩断她脖颈后的星纹锁链，暗金血液溅在《禁令》铜章上，竟暂时抑制了污染。
当少女瘫软在地时，胎记光芒照亮了她锁骨处的刺青——那是锈火同盟高层才有的衔尾蛇徽记。
“薇拉...”少女在昏迷前吐出这个名字，“她说你会来...”
林秋白的瞳孔骤然收缩。记忆闪回到北海爆炸的火光中，那个被星纹锁链洞穿的身影。
暗金纹路突然刺痛神经，强迫他看向荒原深处——血月下的影焰祭坛升起漆黑烟柱，烟尘中浮现出薇拉的脸。
她的半张脸覆盖着星纹，断剑插在祭坛中央，剑柄处的暗金纹路与终焉之钥产生共鸣。
永寂荒原的核心地带，焦土裂开蛛网状的深渊。
影焰祭坛由七百具蒸汽棺材熔铸而成，棺盖上的星轨纹路流淌着黑砂，在祭坛顶端汇聚成跳动的苦痛之核。
那是个直径三米的暗金球体，表面浮动着历代篡改者临终的画面，林秋白甚至看见自己在爆炸的实验室中化为灰烬。
“你迟到了。”薇拉的声音从祭坛后方传来。她的右臂完全星骸化，皮肤下蠕动的不是血管而是星轨锁链，“教团用苦痛之核污染了锈火同盟的认知过滤器，现在整片荒原都是活体沙漏。”
林秋白将昏迷的少女安置在祭坛边缘，终焉之钥的共鸣震得他耳膜生疼：“玛蒂尔达说初代在这里留下了...”
“真相？“薇拉嗤笑着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的机械心脏——那上面刻着与终焉之钥相同的乳牙纹路，“二十年前她就知道，所谓星轨不过是初代制造的痛苦循环，我们所有人都是他复活的容器。”
暗金球体突然迸发强光。苦痛之核表面浮现出阿撒托斯的记忆残像：初代篡改者跪在祭坛前，将自己的妻儿献祭为第一枚时之砂。
当黑砂涌入他胸口的沙漏时，星轨纹路从皮肤下浮现，将整个家族的血脉转化为星骸网络的节点。
“所以玛蒂尔达调换了我们的女儿。”林秋白握紧终焉之钥，乳牙刺破掌心带来的剧痛维持着清醒，“她想创造不受星轨控制的...”
祭坛突然剧烈震颤。苦痛之核伸出数百条星纹触须，薇拉挥剑斩断最近的几条，断口处喷出的黑砂却凝聚成主祭的身形：“真是感人至深的重逢，可惜你们注定要成为初代复苏的祭品。”
女儿忽然在襁褓中啼哭。胎记纹路脱离皮肤，在祭坛上空拼凑出完整的星轨图。
林秋白感到暗金纹路在体内沸腾，某种超越影焰途径的力量正在苏醒——那是终焉之钥与苦痛之核碰撞产生的异变，他的机械义眼彻底熔解，暗金血液从眼眶淌出，在面部勾勒出衔尾蛇图腾。
“认知锚点重构！”他嘶吼着将终焉之钥刺入苦痛之核。暗金球体表面炸开蛛网裂痕，历代篡改者的哀嚎化作实质音浪，将主祭的幻影撕成碎片。
薇拉趁机将断剑插入祭坛基座，锈火同盟的《禁令》铜章从剑柄弹出，在星轨图中烧灼出逆五芒星阵。
当苦痛之核彻底崩解时，永寂荒原的地面裂开深渊。七百具蒸汽棺材从地底升起，棺盖上的星轨纹路逐一亮起，将黑砂导入林秋白手中的终焉之钥。
女儿脖颈处的胎记迸发刺目光芒，乳牙与暗金纹路融合成全新的印记——那是由苦痛与希望交织的星轨，正在覆盖初代篡改者遗留的枷锁。
“带她走...”薇拉的星骸化已蔓延至脖颈，她将锈火同盟的统帅令牌塞进林秋白手中，“去灰烬城地底...毁掉十二沙漏...”
血月在这一刻被星轨吞没。林秋白抱着女儿跃入深渊，终焉之钥的光芒照亮了地底纵横交错的星轨锁链。
而在他们身后，薇拉与祭坛一同化为黑砂，最后的微笑凝固在星骸侵蚀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