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笨蛋or天才
“不会来了吧。”陈澈觉得自己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为什么？”顾千寻歪了歪头，“小朝后天才回来，明天我还要吃饭的。”
她的口气那么平静，说起话来就像簌簌落雪，好像她想吃饭，陈澈就该给她做。
大家是什么绑定了的饲养关系么？一只猫主子，和她不懂事的愚蠢人类？
“不是给你买了零食。”陈澈回过头来看着她，“够你吃一天的。”
“没有你炒的面好吃。”
合着是觉得他做饭不错，明天还想吃啊。
可惜他并没有这个义务，陈澈更喜欢和聪明人呆在一起，一句话彼此就知道该干什么，这种呆呆笨笨的迟钝小姑娘，相处起来会很累的。
“不会再来了，再见。”再扯下去没完没了，陈澈挥挥手不打算墨迹。
“我可以给你钱的。”顾千寻说。
“这不是钱的问题。”
“三千块钱。”
“那都够你叫个阿姨上门做全家宴了，自己点吧。”陈澈握住门把。
“八千元。”
“这是想拿……”
“两万。”顾千寻说，“明天再来给我做饭。”
已经转了一半的门把转不动了。
他本来想很酷的说这是想拿钱收买我吗？这是对我的侮辱！然后潇洒推门，事了拂衣去，不留功与名。
但她给的实在太多了！
这该死的富婆居然如此邪恶，单纯的外表下，有一颗擅长拿钱扇人耳光的资本家之心。
见陈澈没有动静，顾千寻继续加价：“那就四万，但是要晚上才能……”
“行了行了别加了。”
陈澈赶紧打断她，钱对这种女孩来说大概只是户头上的小蝌蚪，再加下去真怕她拿出个钢丝球来，说菲特麻烦你今晚留下来~
“你们这些小富婆真是不拿钱当钱啊，我认输行了吧？”他叹了口气，转过来看着顾千寻。
很无奈，没想到自己也有打破下限的一天，真想和陶公一样清高，没想到一加价就变成了傲娇。
搞不清楚她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浆糊，地主家不但有傻儿子，还可以有傻女儿？这么好的白菜不好好看着，万一让外来的猪拱了咋办？
哦不对，这会儿站在这的猪好像只有他一头……真是见鬼，难道自己的志向，就是这辈子可以当偷吃玉白菜的小野猪？
“我不是小富婆。”刚刚开出高价收买人心的始作俑者，这会儿正一脸的人畜无害，好像这词让她有点委屈似的，“四万我需要明天才能赚到。”
“现赚现花是吧？分分钟千八百上下，忙起来的时候还能变成迈巴赫。”陈澈无意知晓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靠什么生活，人都住这种地方了，也不是他这屁民能挨着的。
他看了眼时间，现在还早，说实在的两万块钱管人三顿饭，实在是有点良心过意不去，他的厨艺还到不了这种大师水准。
而且顾千寻还老爱盯着他，人蜷在沙发里完全不动，活像一只卧在爬架上的猫，舒舒服的盘起尾巴，看下面那个奴才为了一只碎花瓶捶胸顿足。
再加上那仿佛能凝出水来的眉眼，陈澈被她看的心里容易发毛，似乎他是个不速之客，意外闯进了天使的家，站在纯洁的白翼面前不禁自惭形秽，思索着要不要祷告忏个悔什么的，好减轻一下罪孽。
“我帮你收拾收拾，临走再给你做顿晚饭备着，想吃什么？你可以点菜的，酒店里的菜式我都会做。”
陈澈决定再做点什么，好对得起这份天价薪水，不然好像怪蜀黍在诈骗无知少女。
“我不知道吃什么。”猫咪终于喂饱自己，轻轻打了个微弱的饱嗝，她抱着鲨鱼枕，看陈澈收拾来收拾去。
屋子里最多的就是那种大张大张的绘画纸，纯白的根本没用过，而且有些上面还有小半个月牙脚印，零食渣滓什么的。
因为顾千寻在家里根本不穿袜子也不穿拖鞋，总是赤脚走来走去，脚上沾水了也不擦，那么多纸就这样浪费了。
“没有喜欢吃的东西？”陈澈估摸着这要花两三个小时才能收拾干净，今天算是交代在这儿了。
“Pocky，话梅。”顾千寻说。
“我说的是饭菜不是零食。”
“小朝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居然不挑食？这年头居然还有这么好养的姑娘，精致女孩不都该日料烤肉刺身轮流转么，再加点提拉米苏奶茶什么的。
不过这好像都是自诩精致的女孩喜欢的套路，顾千寻已经很精致了，宅出一头乱毛都那么好看，想来她根本不在乎这些，这个道理就像真富婆饭店都当日常的，谁会给自己的食堂打卡？
“那我就随便做了，食材尽量挑好点的，对得起你的钱。”陈澈摸出手机，点些在他概念里的贵玩意，力图要做出犬父酒楼商宴的逼格。
“好。”顾千寻点点头。
老父亲一直是想让陈澈承父业，但他并不想做个围在锅子旁边忙碌的人。
虽然学了那些技能，目的也只是当做失败之后的保底手段，没想到现在就靠这些先傍上个白富美。
不过仔细想想，老爹也是靠这手炒菜功夫把到的老妈。
人们都说要想征服一个男人的心，首先得征服一个男人的胃，这句话在陈家好像换了个方向，难道说自家基因里天生就有厨艺把妹的传承所在？真是稀了个奇。
商超外送能买到比较贵的食材，多半都是水产海鲜，所以陈澈决定做海鲜。
整点盒马的波龙，鳝鱼，鱿鱼什么的，明天再来就煮个锅吧，春季是吃养生锅的好时候，顾千寻皮肤白皙漂亮但缺乏血色，滋润一下蛮好的，需要的东西一口气全上，小苦一下外卖小哥。
点完东西他就投入到埋头苦干的事业中去了。
家里乱的地方可不止是一楼而已，顾千寻没有任何与收拾两字有关的概念，最大的可能只是丢到垃圾桶里，满了也不去管，包装袋堆成小山，连那个上楼的螺旋台阶，地板也不知道是黏着什么糖水一样的褐色物体。
住的大了就是这点不好，打扫起来贼费事，好在家里什么都很齐全，大小姐是不扫屋的白富美，那个小朝肯定还是个正常人，平时有在认真负责。
陈澈脱去外套挽好袖口，收拾完杂物又开始拖地。
他干家务是把好手，人如其名，是比较澄澈的为人，俗话说房间整洁无异味，不是伪娘就是gay。
但他并不在此列，只是打小就比较喜欢规规矩矩，屋子收拾的好了心情也舒坦，还很有成就感，所以爹妈繁忙起来他就无师自通地打小学会了这些。
“腿抬一抬。”
拖把杆碰到了顾千寻的小腿，陈澈故意又撞一下看看她。
她似乎并不明白妈妈拖地时要把脚拿起来的道理，陈澈必须得开口提醒她才会照令做，自个儿抱着膝盖蜷在沙发里，脚趾无聊地抠着沙发，拉起一角然后松开，发出啪啪的响声。
很难想象一个人类能有类似猫抓板的操作，劲儿还那么大，脚趾跟手指一样灵活，布沙发上有几个洞没有修理，说不准就是她生生抓出来的。
当工作进展到二楼，陈澈这才发现这间公寓比他想象的还要大，一楼四个房间，二楼还有四个，房门都虚掩着。
陈澈的目标只是把公共区域都打扫干净，那些私人空间就别去打扰。
即便如此，这个该死的地主家也还是大的过分，顾千寻又糟蹋的比较狠，他不得不中途休息几次才能续上干活，等想起来去取送到的食材时，泡沫箱里的冰都化开了。
直到日轮一点点没入地平线，云间迸射出万千金缕，把陈澈额间汗珠也照耀到璀璨，他才长长的缓了口气，瘫倒在沙发里猛猛换气。
地板锃光瓦亮，露出了本来的原木地板，废品收拾出来十几包垃圾袋，被弄脏的家具也都顺手擦了一遍，散乱的衣服看上去是穿过的全部进了洗衣机，其他的都搭在沙发另一边。
这解脱感不亚于刚刚打过一仗，完成一项伟大的事业，恒温空调送来舒爽的风，唯有这种时候才能感觉到生活的充实，陈澈的呼吸慢慢平静下来。
不对，顾千寻人呢？
他猛地惊醒，意识到这里根本就不是自己家，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只窝在沙发上的猫就不见了。
“顾千寻？”
没有人回答，陈澈只能站起来去找，这种大house一旦安静下来，空旷感真是少了点人味儿。
在那间被特意设计出来，像是故意要隐藏于墙壁的角落房间里，陈澈找到了顾千寻。
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油画，每一幅画都有一盏单独的墙顶射光灯，便于观察者看清它们的细节，架子上有很多素描用的石膏头像，人物模型，正面无表情的看着陈澈，折角书桌上并排两台电脑和手绘本，两幅画架上一个蒙着画布，另一个的面前坐着顾千寻。
这个房间简直是个绘画教室，显然是故意改装过的。
也难怪她会听不到陈澈叫她的声音，人在全身心工作的时候，高度集中的专注力可以忽视周边的一切。
所有的创作者们都会有这种心流状态，陈澈能够理解。
他也有过一天爆更四万四千字的经历，真正意义上的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写到根本停不下来，在那段高潮剧情中完全代入自己，跟着角色一起欢笑一起飙泪，那是他这辈子码字最快乐的一次。
空气中有很多颜料的味道，陈澈默默屏住呼吸，不是因为受不了，而是不想打扰，无声的脚步来到顾千寻身后。
那是一副单纯的风景画，城堡的走廊里，和煦的阳光从右向左，一层层的抹去黑暗，地下映着棱形的窗影和长长的人影，细长的发梢和裙摆在风里微微起伏。
看不到那个女孩的全貌，只有她露出来的隐约轮廓，还有搭在窗檐上的白皙手指，但想来她应该是很美的，因为画的色彩本就很美，很好的还原出了朦胧的夕阳时分，连漂浮的粉尘感都做到了，一切都很温柔。
窗台外面绘画的部分不多，那是远方旷野，青草映照在日暮的辉光中，主人公似乎在远眺很远的地方，没有面孔给予了无限的留白，让人忍不住遐想女孩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
这幅画已经接近完工了，顾千寻并没有注意到第二个人的呼吸。
她是个不会照顾自己的人，唯独在画画的时候把垂腰的头发束了起来，系着清秀的白色蝴蝶结，露出袖口的手腕伶仃，绘画的指节却那么有力，细长的睫毛很久才会颤动一次。
有人说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就是他认真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同样身为男人，陈澈很难理解这样的道理在异性眼里是怎么个事儿。
但如果要让他说一个女孩什么时候最有魅力，那应该就是当下了吧，她在画画没错，可她自己就是最棒的画。
那素净的脸蛋上微漾着蜜橘色的阳光，好像忽然就变了一个人似的，这份暖意盖过了她的淡漠，只有画作的清澈眼瞳中光彩斐然，这才是一个十九岁女孩应该有的样子。
画笔落下，顾千寻这才看见站在身后侧边的陈澈，微微吃了一惊，旋即恢复了平静。
“原来你是个小画家。”陈澈笑了笑。
“是插画师。”顾千寻订正。
“靠给人画插画为生吗？”
“嗯，电子板绘，我在网站上接单。”顾千寻指了指书桌，那里有很多手办，漫画和教材，手绘板还链接着电脑，没有关的指示灯亮着微光。
仅靠插画就能住上这样的大公寓？一开始陈澈还以为这个呆呆的少女，是谁家的掌上明珠，给宠坏了才变成这样的，现在知道她是自食其力到这个地步，不禁有点佩服。
年纪轻轻，有颜还有才，这是要把别人家的孩子都逼死啊，有这么好的本事，她就该住这样的地方，真不该小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