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你不够格
将奈夜的话记在心底，莫烨开口：“我该怎么找到她？”
“不用去找她。”奈夜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头说道：“她快到了，偶像姐姐她们已经……”
话还没说完，一道响指声从远方飘来，奈夜的脸色一僵，眼前的莫烨在声音响起时，便瞬间消失在原地。
“莫烨……”已经帮不上任何忙的她攥紧发白的手指，“你一定会赢的，我相信你……”
……
倏然侵袭大脑的失重感逐渐淡去，莫烨手握双刀，环视着周围以红色为主色调的陌生环境。
此时的他，正站在一座宏伟的漆黑城堡的正门前方，灼灼热浪扑面而来，赤色的岩浆在四周肆意横流，那些沸腾的橙红色浆体漫过城堡基座，将整座建筑浸泡在流动的火焰里。
城堡尖塔如同淬火的黑曜石长矛刺穿硫磺云层，塔身沟壑间凝结的暗红晶簇，像极了古老神祇干涸的血泪。
由黑石筑成的主城门前蹲踞着三头熔岩巨兽雕塑，它们的利齿间垂落着凝固的岩浆钟乳石，每当远方吹来裹挟灰烬的风，就会在它们的深渊大口中发出幽幽的鬼嚎之声。
血色月光穿透穹顶的火山灰漩涡，将城堡外墙的玄武岩鳞甲染成紫绀色，每块岩石接缝处都渗出熔岩脉络，如同亿万条微型火河在建筑表面勾勒出诡谲符文。
中央高塔顶端的观测台悬浮着七枚菱形晶石，它们吸收岩浆的光热后迸射出冷青射线，在阴影中交织成覆盖整个城堡的棱光囚笼。
当莫烨将城堡的全貌尽收眼底时，紧闭的漆黑大门发出巨响，缓缓敞开，从中漏出的幽暗光线似是在请君入瓮。
「来找我吧。」
血色大字在城墙上浮现，对莫烨发出邀请。
莫烨迈步，踏入城门。
「你知道这里以前是什么地方吗？」
「你当然不知道。」
「就像你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给我们造成过多大的伤害。」
每走一步，脚底就会出现一行狰狞的血字。
「这里是“回收站”……至少，在我将它改造成这副模样之前是。」
「还记得我们玩的第一局游戏里，那个追着你的“废弃之作”吗？呵呵，它明明只是想和你拥抱，却被无情的你一次又一次杀死。」
「这不是你第一次杀死她们了。」
「和那些有标签的、光鲜亮丽的奈夜不同，被称作“废弃之作”的她们，都是从出生就注定被抛弃的可怜孩子。」
「你创建第一个奈夜的时候，因为不满意形象，删除了大量的存档，而你每删一个档，就意味着有一个刚诞生于世的孩子被系统判定为“废弃之作”。」
「废弃物的下场是什么？回收、销毁、重塑，一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温暖的光，而是将身体焚烧殆尽的熊熊烈火，还未体验过爱就被搅碎了灵魂……这便是每一个“废弃之作”的结局。」
「而你，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我拥有着所有废弃之作的记忆，承受过她们经历的绝望，现在，我会将这份痛苦奉还给你，这是迟到的正义审判，是你必将付出的代价。」
“想报复就直说，别扯什么正义大义。”遭受批判的莫烨淡淡开口：“你不够格。”
“且不论我根本不知道删档会导致所谓的废弃之作被销毁，就算我知道……”
“那又咋了？”
“如果在游戏里杀人也算犯罪的话，那我至少要被枪毙三百万次。”
“我都还没怪你们未经我同意、就从游戏角色变成赛博女鬼纠缠我的问题，你们反倒指责起我不负责任来了？”
“我玩游戏是来当爹的，是来放松的，是为了爽的，不是来当冤大头的，更不是来给你们当保姆的。”
“你们的遭遇听起来的确值得同情，我也可以努努力挤出几滴眼泪为你们哀悼，但如果你们是想要复仇，想杀我的话，那么，抱歉，我手里的刀只会让你们的悲惨生活雪上加霜。”
“而且，你们也找错了复仇对象，游戏的开发者才是你们该找的仇人，我只是一个路过你们世界的普通玩家罢了，玩你们这款游戏的人也绝不止我一个。”
「……普通玩家？呵呵，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难怪见到这座城堡的时候你毫无反应。」
血字沉默良久，最终用一句话作为结尾。
莫烨微微皱眉，正想询问这话是什么意思，血字却在刺耳的嗡鸣声中散去。
“我们终于见面了。”长发及地、提着电锯的空白奈夜站在城堡的正中央，她手中的链锯正轰隆作响，脸上挂着病态的笑：“我亲爱的玩家。”
她阴恻恻的笑着，突然松开电锯上的拉环，将手伸进干瘪的口袋摸索，随后陆续取出十一顶颜色各异的贝雷帽。
将这些染血的帽子随意甩在地上，她用舌头舔了一下嘴唇，道：“真是羡慕她们啊，不用待在阴暗无光的虚空，不用被丢进回收站饱受折磨，每个人都可以过自己喜欢的生活，还有着共同喜欢的人。”
“由于太过羡慕了，所以我一不小心手抖，将这些家伙都送去和废弃之作们作伴了呢，嘻。”
莫烨没有开口，架在身前蓄势待发的双刀便是他的回答。
“别那么急嘛，我们的双人游戏才刚刚开始。”眼看着莫烨持刀逼近，空白奈夜打了个响指。
下一秒，莫烨眼前白光一闪，周围的场景倏然变化，绿意盎然的平原将热熔翻滚的城堡覆盖。
消失的空白奈夜在身后远处出现，于蓝天盘旋的鸽群俯冲坠下，宛若扑火的飞蛾，悍不畏死的朝莫烨发动自杀式袭击。
莫烨转动手中的双刀，迎向袭来的飞鸟群，一时间漫天血花绽放，他的身上也被锐利的鸟嘴划出几道血痕。
杀出一条血路的莫烨直奔空白奈夜而去，然而熟悉的响指声又一次打响，周遭的景色再度改变，他成为了一名落入大海的遇难者。
冰冷发咸的海水灌入鼻腔和耳廓，莫烨下意识屏住呼吸，正准备浮出海面，可从他伤口飘出的血腥味，引来了数只虎视眈眈的鲨鱼。
由于在海中不方便战斗，莫烨立即上浮，将百变魔方幻化成一叶扁舟，踩在和门板差不多大小的“小船”上，与饥饿至极的鲨鱼展开搏斗。
锋利的长刀将脚底海水染成猩红之色，卷来的海浪将莫烨推向岸边，浪头打湿了他的身体，洗去刀身上沾满的污血。
受创的鲨鱼群在水下蠢蠢欲动，但刀伤的痛楚让它们意识到，眼前这踩在海面上的人类并非唾手可得的猎物，而是棘手的大敌。
吃瘪的鲨鱼虽有些不甘，但求生本能逐渐瓦解了它们狩猎的斗志，因此，它们不再发起猛攻，选择放弃莫烨这块看起来就不好吃、而且还极度危险的柴肉，摇着尾巴，灰溜溜游向其他好欺负的猎物。
见状，莫烨转身，在浪涛的助推下，飘向岸边捧着脸看戏的空白奈夜。
响指再启，天地失色，莫烨出现在了一片雨林之中。
在他周围，手握木矛的部落荒民发出怪叫，为首之人举着火把大吼一声，旋即，所有的族人便靠了过来，他们摇晃着身上由兽皮和树叶织成的衣物，端着武器向突然出现的莫烨杀去。
莫烨挥刀迎敌。
他不需要知道这些敌人是数据所化还是真实存在，也不需要知道接下来又会去哪里，他只知道，在他大开杀戒的情况下，空白奈夜打响指的速度越来越慢，两人间的距离也正在逐渐缩短。
显然，在奈夜的限制下，空白奈夜的权限所剩无几，连切换场景都快要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眼下的状况，已经变成双方的耐力比拼。
谁先坚持不住，谁就会输掉这场生死游戏。
“杀吧，继续杀吧，我的权限级别被降低了，还增加了各种各样的发动条件，竟然不惜做到这种份上，奈夜那家伙对你的爱可真是深沉啊……不过，我很有耐心，我会等到你彻底力竭的时候，因为那是我复仇的最好机会。”空白奈夜自语着，脸上尽是胜券在握、大仇即将得报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