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关外之人（五）
“...我大概知道你什么意思了。”林闻达皱着眉头思索着，片刻之后抬起头：“我如今是都察院参议，算是言官头子，有直入御前奏请之权，李兄你是要我带着这位常兄直达御前，戳破那群阉人的战报？”
“你是当朝言官，这些事情你比我懂，自己安排便是。”
“虽说有了人证，但我还是忧虑一点...”林闻达沉吟道：“如今国本尽丧，陛下又重病缠身，他平日本就不愿理政，早朝更是开一天断几天，不然又如何会被秦忠慧那阉人握住权柄？在这等关头，何时带着常兄面圣，如何面圣，又该如何措辞，都是难题啊。”
一直沉默听着的常念开口了：“直接带俺去，俺将那俩畜生所为告知陛下，不就可以了么？某不是林大人有些苦衷？”
林闻达苦笑着说：“常兄你久在关外，不通朝风，若真是如此，那我恩师杨养性也就不会死在鹞子窝了。”
“恩师用他的命给我上了最后一课，所谓朝廷，不是谁有理，谁办事多，就能得恩宠的，到最后什么军功政绩，都不如在圣上面前摸清他心性来的实惠。”
“接连遭逢大难，陛下本就心颓，这时再去告诉他，他往日听信了小人做错了，那恐怕最先死的就是你我，那群阉人半点事都不会有。”
常念一拳砸在地上，咬牙说道：“真他娘的...憋屈！那俺家千户还有其余数百兄弟此刻都在勾丽，还不知道怎样能回来...”
“若是你我被杀，圣上认定阉党所说是真，那常兄的兄弟们别说回来了，就是性命也成问题。”林闻达叹气道：“我想勾丽朝廷里，应该也在头疼怎么处理，只不过他们所知消息更少，对情况一窍不通，现在应该还在想法子走海路绕道关内，再去辽沈求证。”
“辽沈如今已经是秦观铁那阉人孙子的地盘，勾丽若是从那里求证，可怜我广字营兄弟们就要命丧于勾丽了。”说到这里，常念挣扎着起身，握住了自己胸口挂着的那枚带血的将牌：“林大人且慢慢想着，俺在关外也是听过说书的，以前也有大人死谏皇帝，今日俺也效仿古人事迹，成与不成，都算对得起俺义父和季将军了！”
李戮玄一指轻轻点出，常念只觉得身子一震发麻。
“大侠这是何意？”
“你这么莽撞去送了性命，才是对不起季将军！”李戮玄冷声说道：“从辽沈大败，到京城国本断绝，后面都有黯星教之人在推动，这群人把监武司的规矩当放屁一样，就算你此刻去了，难保不会有黯星教之人截杀你。”
“不过涉及到超凡之人，我也就有了出手的理由，只是黯星教还有多少暗手我并不清楚，所以就算你要去当这个莽汉，最起码也得等我调息完毕，把状态恢复好，不然路上我未必保得住你。”
“有了！”林闻达重重地拍了下巴掌，脸上也终于出现了些喜色：“直入中点不可取，但旁敲侧击可以一试，我刚刚思索了半天从何处入手，李兄提到‘国本断绝’时给了我些灵感，不如就以国本，来破这题。”
“国本？”
“对，只是切题要准，不可光说立国本，而是要说陛下此番只是气急攻心，配合太医调养，身子还会恢复，到时未必不可再生太子，再说战乱冲煞，东宫不稳，怕是战事有疑云未明，这时再引出常兄来，便有回转的余地了。我这就回去写折子！”林闻达说完就拜别了李戮玄和常念，匆匆向着自己家里赶去。
“以往都觉得边关蛮子出没，战事频生，朝中不过是安享风月。”常念感叹道：“今日听了这位林大人只言片语，才知道朝堂凶险，不差边关半点啊！”
李戮玄看着林闻达跑远的背影，说道：“见血最是磨人，他也是见了自己恩师的血之后，才知道的吧。”说完他看了看偏房，李露和李思早已跑了回去点上了灯，灯影摇晃间依稀能看到两个盘坐的小小身影。
“当下唯一所虑便是那黯星教之人已经知晓了我的身份，我刚刚探测过了，周围目前还没有什么其余可疑之人。常兄可否帮我一个忙？”
“大侠只管吩咐便是。”
李戮玄掏出那块象征着他天下行走身份的令牌，递给了常念：“我的身份既然已经暴露，那黯星教之人就不得不防了，还请常兄拿上这块令牌带着我的两个徒弟去三阙坊的那天下第一银号百川汇，之后我得了林兄消息，自会去百川汇寻你们。”
常念接过令牌：“定不负大侠所托！”
“唉，只是可惜我这两个徒儿，从关外回来后，似乎都没有在这里安稳待过几日。”李戮玄转身走入主屋：“后院拴着的马叫蛤蟆，车我是早就备好的，记得让百川汇的马夫多喂它些精料！”
蛤蟆那轻快的马蹄声越踩越远，李戮玄收回了自己附着的那点真炁，转而全身心的进入内景。
先前和那暗刺对上时受的内伤，此刻已经平息了许多，体内血色肉丹似乎也知道受伤了，凝练真炁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他想趁着这个时候，一鼓作气冲一冲穴。
关外体内发生变化之时，正是这肉丹以真炁将那些破碎崩坏的穴位一一修复的，到最后势头将尽之时，堪堪将他一百八十主脉大穴重铸完整。
“...现在应该不能说是冲穴，铸穴可能更合适些...”李戮玄暗自思量着，努力回忆着当时重铸穴位时的感受和真炁运转路线，再调动无名通玄诀的真炁周天，运转之下思思关联性显现。
他依着那石板创制无名通玄诀时，将其分为了通幽，通脉，通玄三层。而他破身跌境之前，正是出于最巅峰的通玄境界，但当时他便隐隐有些不安，因为不知道后续若是突破人仙，该按着何种内功修行。
但自从经脉重铸之后，他发现原本困扰自己的内功问题似乎也迎刃而解了，因为体内只有一百八十个主穴能用，他也就只能按着通幽的周天运行真炁，但配合真炁运转之下，效果竟然出乎他所料，与人对拼之后修复元气和体内伤势，效率竟然比以往通玄层的无名通玄诀都要好上几分。
就好像他这自创心法，本就是为了此刻修行这真炁而准备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