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暗斗
沈州对上了刘管事不善的目光。
原本对能接触到铁蚁而腾起的一点儿期待，就像被兜头泼了盆冷水。
‘这刘管事还真是契而不舍，两次三番都不放弃。
不知道的还以为，原身这是唐僧肉，给他馋哭了呢……‘
而在沈州心里骂骂咧咧的时候，孙泉看着满脸是血的胡德，也忍不住悄悄啐了一口。
不同于身旁这些被蒙在鼓里的力工，深夜库房里的那场审问，他可是在场的。
十几罐掺了土灰的铁蚁粉，被兴师问罪的陈师给当场砸了个稀烂。
尸料作假不是稀罕事，本来只要处置了胡德这个交料人就算了结。
偏生这小少爷敢做不敢当，硬要扳咬与他一同做活的力工，想要装作他人陷害，借机脱罪。
但胡德这一闹牵扯了太多人进来，变相给那刘管事扣了个治下不严的帽子。
刘管事为了息事宁人，干脆就给几人全用了重刑，算作是给库房的一个交代。
而这些被扣上从犯帽子的力工，平素都是在虫料屋做事的。
这么一受刑，没人干活，铁蚁粉的窟窿就更堵不上了。
孙泉想到这里，目光忍不住就转向了沈州。
他记得清楚，昨晚陈师虽然暂且放过了胡德的事情。
但是，在说到填补蚁粉空缺时，却是特意提到了这少年的名字。
听那意思，是因着鬼面蝎一事对其颇为赏识，想让人负责这次的赶工。
若是能堪大用，就有意把这沈州给吸纳进库房做事。
库房只是个贮藏尸料的仓库，除了巡防和盘库外，就没旁的事情了。
比之直接处置尸骸，待遇优厚了不知多少。
力工里面，一向只有那些资历久又会钻营的人精，才有可能被选进去做事。
而这举荐的特权，一直都是被刘管事独揽。
陈师明面上虽然只是招揽一个沈州，实则却是明晃晃的在跟料场争话语权。
这要人的口子一旦打开，往后可就堵不住了。
孙泉把这些看得明明白白。
所以他很清楚，以刘管事一贯狭隘的为人，绝无可能放人活着走出虫料屋。
因此，孙泉瞧着沈州时，就不自觉带出了一种看将死之人的怜悯。
而沈州本人却并不知道，这场机遇背后的种种算计。
他只觉得刘管事看向自己时，那种想要杀之而后快的感觉，已是不再遮掩。
‘这虫料屋里，肯定藏了杀机……’
沈州有些不安的想着。
刘管事这时也终于从他身上收回了目光。
这位大人从座位上站起身，随手接过了身旁侍从手里的鞭子。
扬手一挥间，只听是啪的一声锐响！
被挂在大门口的胡德，骤然发出了惨呼。
带着倒刺的鞭子刮过皮肉，立刻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狰狞的血痕。
李闯看着那撕裂开的伤口层层叠叠，几乎要露出骨头，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而这时就听刘管事阴阳怪气的开口说：“都睁开眼看清楚了！
就是这几人贼胆包天，向铁蚁粉里铲土，试图鱼目混珠。
你们这次被抽调来帮忙，顶替的就是这几人的空缺。”
说着，他手中的长鞭又虚空点了点沈州等人。
继续说：“如果不想和他们一般下场，手底下就都给我放干净一点！
这几个人念在初犯，我只是略施小惩。
若这次的铁蚁粉再出问题，你们就别想活着走出这虫料屋的大门了！”
刘管事这般意有所指的说着。
麻老三和富顺不敢抬头看他，立马恭顺的跪在地上，小鸡啄米般磕着头连连应是。
沈州也听的心里一沉。
尸料场里不能随便杀人，可如果力工触犯了规矩，那就另当别论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自己身上挑不出毛病，也保不齐猪队友会坑他。
而沈州刚想到这里，就感觉旁边的李闯连连扯他袖子，瞧那样子是想要拉着他一起跪下。
只是因为麻老三和富顺做小伏低的速度太快，他们此时表忠心，也已然比人慢了一拍。
刘管事本就有心找茬。
见两个少年木头般杵在原地，嘴角立马勾了起来。
冲跪在地上的麻老三说：“你和富顺过去既然来虫料屋帮过手，那这铁蚁粉的研磨法子肯定熟悉。
往后几日，就由你们两个负责在这院子里磨粉吧！”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了沈州和李闯。
笑着说：“你们两个年纪小，手艺糙。
但这少年人的身手，肯定比他们两个笨拙的汉子要利索。
所以这回就派你俩下虫洞捕捉铁蚁，捉够数量后，再上来给他二人打下手赶制蚁粉！”
李闯一听这安排，脸色就是一变。
虫洞里豢养的虫怪不下百十种，还混养在一起，跟个巨大的养蛊坛一般。
里面虽然少有剧毒致命的种类，但光凭那庞大的数量，就足以叫人头皮发麻。
李闯只一想到那画面，就心里发虚。
他正想说点儿什么，不料刘管事却似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意图。
抢先开口说：“虫洞情况复杂，不明就里，很难找到那铁蚁。
按理说，我是要派个熟手给你俩引路的。
可你们也看到了，虫料屋之前的几个力工现在全都受了刑，帮不上忙。
所以下洞之后，只能靠你们自己摸索了。”
李闯被这话堵了个正着，心里越发慌乱了起来。
他可是听人讲过，他们脚下的虫洞占地极为庞大。
里面的甬道弯弯绕绕，如果不了解情况直接下到洞里，别说去寻找铁蚁，很可能连出来的路都找不到。
然而，刘管事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看李闯面色难看，他的嘴角就不自觉的上扬。
转而看向一旁的孙泉，催促说：“这铁蚁粉赶制工期只剩了十日，一刻也耽搁不得。
你现在就带他二人去虫洞入口，教他们如何捕捉诡虫。
在盯着他们进入虫洞后，再回来找我复命，记住了吗？”
孙泉很清楚刘管事打的什么算盘。
但他不敢多说什么，闻言只能拱手称是。
而虫洞的入口位于虫料屋西院，从外看只是一口垂直的竖井。
井壁上刻了不少禁制符箓，防止洞里的虫怪逃往地上。
力工下坑，只能通过攀爬一根粗麻绳。
孙泉带着沈州和李闯二人来到井口，刚一凑近，就感觉到了一阵阴冷的腥气从井下吹了上来。
隐约间，还能听到一些细密的虫足爬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