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笔走龙蛇
此时场中明眼人谁还不知，这首所谓的《春朝玉人曲》，分明就是这贾蔷……找人代笔的!
毕竟连自己诗中化用的典故都不知道，这实在是说不出去。
而过去的献诗中，虽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找人代笔这种事情，可谁人又会如今日这贾蔷这般张扬?
另一边。
那位沈公子看着不远处面色红白一阵的贾蓉，当即也是轻摇了摇头失笑说道：“兄台即便再不善诗词一道，却也万万不该做出找人代笔这种事来，平白扰了大家的雅兴不说，也污了清月姑娘，实在是有失考虑啊。”
沈执从小虽是养尊处优，可家中却也不是真把他当猪养的，读书识字，礼仪规矩，以及接物待人，那是样样都没有落下过，所以从双方对峙一开始，他便已是看出了眼前的贾蔷，根本就是一个草包蠢材般的人物。
而后又听到贾蔷自报家门，便是更加断定了其人那份诗词多半是来路不正，毕竟如今这神京城中许多只知吃喝玩乐的废物公子哥，为了附庸所谓文人风雅，找人代笔写诗这种事，简直不要太常见。
一个世代勋贵的武人之家，又会真出什么读书的好苗子呢?
所以当他真的看到手中那首《春朝玉人曲》的时候，一时间差点都要笑出声来了。
这般水平的诗词，就是打死他，他也绝不会相信会是眼前贾蔷自己所写的……
蠢才，真是个难得的蠢才!
…
“真是……”
“武人之家的子弟，都是如此模样吗？”
“贾府一门双国公，好歹也是勋贵之中数一数二的门第，怎么…就出了个这般人物?”
“这你就不知了，那贾府虽是一门双国公，富贵非常，可之后却是一代不如一代，前些年好不容易祖坟冒青烟出了个进士后，却又是弃官出家当了道士，时至今日，竟已是无一人可堪当门面了。”
“还出过进士?”
“开国至今，方才出了个二甲末榜的进士，最后还出了家……又有什么可以说道的？”
“也是……”
“终究是粗鄙武人之家，虽是忽逢乱世，得以扶龙建功，可这骨子里的那份粗鄙却依旧是消不了的，可笑，真是可笑至极。”
“有这些蛀虫在，也难怪当今国朝的朝政败坏至此……”
听着周边窃窃私语的议论，贾蔷脸色一阵发白，他本能的就想要大声反驳些什么，可到了最后，却又是怎么都开不了口。
而感受着那些或鄙夷，或好奇，或嘲笑的目光纷纷看来，气急攻心，无地自容两种情绪剧烈交加之下，贾蔷竟是原地两腿一蹬，就此软倒了下去。
“公子，公子!”
旁边几个贾府的小厮见状，顿时吓得连魂都要飞掉了，当即也再顾不上旁人投来的鄙夷目光，便是连忙手忙脚乱的抬起贾蔷，匆匆朝外狼狈而去。
而这般仓皇模样，又是不免惹来好一片的嘲笑之声。
…
雅间之内，本来看戏看得还颇为津津有味的方羽等人，到了最后，却已是有些尴尬了起来。
刚刚这番破事，若只是关系到那草包贾蔷与贾府便算罢了，与众人也没多大关系，可好死不死，刚刚场中可是有不少好事之人连带着贾氏的十八代祖宗都给嘲讽了进去，而这一下子，关系可就算是大了去了……
毕竟现在雅间之内，不是正有一位真真切切的贾氏后人在吗？
众人感到尴尬之余，却又都是一番面面相觑，到了最后，还是又由方羽站了出来。
只见他仍是有些尴尬，稍稍咳嗽一声之后，便是看向了一旁面上风轻云淡的贾琛，满是歉意地郑重说道：“此番事倒是在下之过了，贾兄也切勿将这些不着调的闲言碎语放在心上……”
这话一出，旁边的徐姓士子等人一时也都是顺着话头，纷纷朝贾琛劝慰了起来。
俗话说得好，主辱臣死，而与之相应的，“祖辱”之下，做为后人的又还能留有多少颜面在呢？
若是换做个脾气暴躁些的，恐怕此时早已是要提着刀剑冲下去，与那些好事嘴碎之人理论一番了!
也就是眼前的贾琛终究还算是个读书人，方才沉住了气。
不过其人面上此时的“风轻云淡”，落到方羽等人眼中，反而更像已是怒极了。
另一边。
贾琛看着眼前方羽等人的尴尬模样，一时间竟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毕竟对于他本人来说，刚刚那些讥讽贾氏祖辈的声音，根本就没有任何杀伤力可言啊。
不过想了一想之后，贾琛却也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做些什么……不然以“自家祖宗”被人这般肆意嘲讽，自己却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的话，反而才会显得非常奇怪吧。
说不得就要被某些人背后指摘，暗暗戳脊梁骨呢……这以后还怎么混?
要知道，当今虽已不是古时动不动就“举孝廉”的时代，可一个人本身的品性品德，却仍旧是朝廷考察，任用人才的第一要素。
若真是因为今天这破事儿而暗暗背上了个“不孝”的坏名声，绝了今后的科举之路，那可真就是无妄之灾了。
所以稍一思顿过后，贾琛便是看向了一旁尴尬的方羽平静说道：“今日之事，不过只是那贾蔷自作自受，自取其辱，与方兄并无多大关系。只可恨其人自己丢人现眼便罢了，却是连带着家中祖辈也一同受了辱……”
听到这话，雅间内的众人刚想再劝几句，却忽见贾琛已是朝前走去。
方羽见状顿时紧张起来，连忙转过身来，“人多势众”几个字已是递到了嘴边，可下一刻，却又是生生的止住了。
无他，贾琛并没有真的冲下去与那些好事之人理论，反而只是走到了房间内的香案之前。
此地既是一处雅间，那上好的香案与笔墨纸砚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众人见状不由面面相觑，可等再朝贾琛方向看去时，却见其人已是提笔沾起了墨，在案前铺好的宣纸上静静写了起来。
雅间内的众人见到眼前这笔走龙蛇的一幕，一时间，皆是微微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