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鳞暗涌
晨雾像浸湿的棉絮压在屋檐，林夜背靠祠堂斑驳的梁柱喘息。霜刃贴着掌心传来丝丝凉意，刀柄处跃动的幽蓝火焰映出供桌铜镜的裂痕——那些蛛网状的纹路比昨夜更密集了。
“血月临渊要持续三日。“白夜的声音从影子里渗出，雪狐形态的灵兽正舔舐前爪伤口，“九曜教徒在用生魂献祭，扩大灵界裂缝。“
林夜的指尖抚过青铜匣第二层暗格，那里新浮现的月牙凹槽还沾着冰晶。昨夜坠入灵界时，匣中弹出的冰玉断刃此刻正与霜刃共鸣，发出细微蜂鸣。
村口老槐树突然抖落枯叶，惊飞的乌鸦在空中凝成漩涡。林夜透过残破窗棂望去，七道黑影正贴着墙根移动。最后那个跛脚黑衣人背上，杏色裙角在晨雾中一晃而过。
“是阿芸...“少年攥紧窗框的木刺。村长女儿绣着木槿花的裙摆，昨夜还出现在他送药时的记忆里——少女捧着陶碗的手指被烫得发红，却笑着说新采的紫苏能镇住他肩头的毒伤。
黑衣首领腰间的鎏金铃铛泛起绿芒，林夜后颈灵纹骤然刺痛。十年前父亲失踪那夜，雪地里半埋的残铃在记忆中重叠，同样泛着磷火般的幽光。
当队伍经过枯井时，井沿青苔突然翻卷脱落。白夜的尾巴猛地竖起：“闭气！“
三张符箓在井口燃起青火，沸腾的井水漫出黑色絮状物。林夜看着那些纠缠成团的发丝攀上阿芸脚踝，少女额间浮现的赤蛇印记，正与她袖口挣扎露出的银镯相撞——那是去年上元节，他亲手修的搭扣。
祠堂地砖传来震动，二十八道血线沿着砖缝游走。林夜视野突然蒙上淡蓝光晕，灵纹之力让他看清整个青崖村的地脉正在扭曲，每道血线末端都系着昏迷的村民。
“九幽转生阵。“白夜弓起身子，“用活人生祭撕裂阴阳界限。“
霜刃划破雾气时，林夜嗅到刀刃上凝结的紫苏香。那是今晨他为掩盖血腥气，特意揉碎药草涂抹的。黑衣人的锁链绞碎窗棂，却在触及寒气的瞬间绽开冰花。
阵眼符纸结霜的刹那，阿芸突然睁开空洞的双眼。少女脖颈浮现的鳞片让林夜动作微滞，一道血线擦着他耳际划过，削落几缕发丝。
“小心幻术！“白夜挥爪拍碎袭来的血蛇，青铜匣却在此时迸发龙吟。林夜看着匣体云雷纹亮起青光，那些曾流淌在灵界裂缝中的幽光，此刻正顺着地脉血线反向侵蚀阵法。
第二层暗格弹开的瞬间，半枚玉珏卡住齿轮的声响异常清脆。林夜感觉灵力被突然抽空，霜刃不受控地插入凹槽。天旋地转间，他听见父亲的声音从极远处传来：“记住，星轨走向就是锁孔纹路...“
星盘在脚下亮起时，他踉跄着扶住中央石碑。西南奎宿星位闪烁着熟悉的微光——那方位分明指向村长家地窖，去年暴雨冲垮墙基时，他和阿芸曾在那里发现刻着星图的陶片。
白夜的警告混着冰裂声传来：“还剩三十息！“
当视线扫过东方角宿，林夜突然僵住。悬浮在那里的断剑残片，与父亲常年佩戴的青铜剑柄纹路完全一致。
回到现实时，七具冰雕正在晨光中龟裂。林夜弯腰拾起黑衣人首领的残铃，发现内侧刻着“癸未年酉月“——正是母亲难产去世那年。
溶洞水珠滴落的声响格外清晰，他借着霜刃微光展开青铜匣掉落的残页。父亲的字迹被水渍晕染：“...奎宿之眼埋骨之地，需月相三重变...“
洞外忽然飘来紫苏香气。采药少女苏九赤足站在溪石上，腕间银铃随水流轻颤。当林夜注意到她裙摆渗出的血珠悬而不落时，少女忽然轻笑：“你可知晓？青铜匣第三层装着林夫人临终前...“
白夜炸毛的低吼与破空箭矢同时响起。林夜旋身挥刃的刹那，看见苏九的影子分裂出九条狐尾，而第二轮血月正从她背后的山巅升起，月轮边缘已经出现细小缺口。
溶洞顶部的钟乳石滴落冰凉水珠，林夜握紧霜刃后退半步。苏九裙摆上的血迹在溪水中晕开，却凝成不散的赤莲图案。
“你比林寒江当年警觉多了。“少女指尖绕着一缕银发，腕间铃铛随话音轻颤，“三年前你爹进山采龙骨草时，可没发现我在药篓里藏了追踪符。“
白夜弓起脊背炸开绒毛，冰雾在洞内结成霜网。林夜余光瞥见青铜匣缝隙渗出青光，匣面云雷纹正与苏九腰间玉佩共鸣。
“九曜教在找三样东西。“苏九突然抛出药篓，晒干的紫苏枝散落一地，“奎宿之眼、苍梧龙血，还有...“她刻意停顿，脚尖勾起块碎石踢向洞壁。
碎石击中暗处的机关，岩壁轰然翻转。林夜看到密室中央悬浮的青铜鼎——竟与自家灶房煮药的老鼎一模一样，只是表面多了二十八星宿凹槽。
“你每天煎药的砂锅，其实是封印阵眼。“苏九指尖抚过鼎耳缺口，“三年前暴雨冲垮地窖时，你爹连夜把它搬进厨房。“
林夜突然想起父亲总在煎药时转动砂锅角度，药香里时常混着铁锈味。霜刃突然震动示警，他侧身避开破空而来的淬毒银针。
“时间不多了。“苏九旋身跃上鼎沿，九道狐尾虚影在身后展开，“青铜匣第三层需要月华和心头血才能开启，而今晚...“她突然咳出冰渣，瞳孔泛起妖异的金红色。
洞外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第二轮血月已升至中天。林夜看到月轮边缘的缺口正在渗出黑雾，九道黑影顺着雾柱从天而降。
白夜化作冰刃斩断首道黑影，林夜趁机冲向密室。指尖触及青铜鼎的瞬间，后颈灵纹突然灼痛——鼎身星宿凹槽竟与青铜匣暗格完全对应。
当他将霜刃插入角宿方位，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整座溶洞开始塌陷，碎石雨中苏九的笑声忽远忽近：“去地窖找那半坛蛇酒！“
林夜在崩塌的廊道中翻滚，怀中的青铜匣突然发烫。匣盖自动弹开，羊皮卷轴悬浮展开，原本残缺的西南角星图正被青光补全——正是村长家地窖的方位。
九曜教徒的咆哮声穿透岩壁：“抓住那个灵纹师！“
地窖霉味混着酒香扑面而来。林夜踢开角落蛛网，发现陶缸底部沉着半块龟甲。当他用霜刃挑起龟甲时，缸中蛇酒突然沸腾，浮出枚青铜钥匙。
“这是你娘留下的。“白夜的声音透着疲惫，“插进西墙第三块砖。“
钥匙转动的刹那，林夜看到震撼的景象：砖墙化作星河帷幕，无数光流汇聚成女子剪影。那人与苏九有七分相似，眉间却多了一道冰裂纹。
“夜儿。“幻影轻触他手中青铜匣，“当你看到这段留影时，娘亲的灵魄应该已回归白夜大人体内...“话音未落，地窖突然剧烈摇晃，九道血刃劈开头顶木板！
林夜撞破窗户滚进菜园，手中钥匙沾满泥土。夜空中的血月已缺失三分之一，月缺处爬满蛛网状黑纹。他忽然明白苏九为何强调“心头血“——母亲留影消散前，胸口位置闪过赤金光芒。
追兵脚步声逼近时，怀中的青铜匣突然发出蜂鸣。第二层暗格弹出块冰玉碎片，上面赫然刻着：“真正的奎宿之眼，藏在阿芸的银镯里。“
远处传来瓦片碎裂声，林夜看到阿芸房檐下悬着的药囊——那是他去年中秋送的，如今正渗出诡异气息的药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