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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回十八
淮江边,灯光如昼。
数十辆黑色轿车如战甲盾牌般紧紧堵着薛江禾的退路,她身后是湍湍急流的江水。
面无表情的保镖让出一条路,轮椅压着地,发出连续的闷响。
男人隐在黑暗中,他敛眸,脸色稍沉:“过来。”
薛江禾冷着脸,“我不会过去的,除非你放我走。”
坐着轮椅上的男人睨着她,随即嗤笑一声。
“放你走?你的债还没还完,走什么?”他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你乖,你过来,别让我生气。”
天空惊雷闪过,电光照映在男人的脸上,显得可怖。
薛江禾立在那,下颌紧绷。
她不明白,她已经解释过无数次,当年裴汀雨的事情与她无关,可是霍缙渊却像着了魔似的十年如一日的折磨着她。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觉得陌生至极。
良久,男人口袋中的手机嗡嗡作响,他拿起手机随即接了起来。
过了会他脸色透露几分焦急,与刚才那副淡漠判若两人。
男人放下手机,“闹完了就回去。”轮椅发出沉闷的声音,声音离远。
即便她都已经做到了这般地步,在他眼中,还是在胡闹。
薛江禾心口一窒,垂下眸,指尖紧紧攥入手下,嗤笑一声。
她抬起头,簌簌小雨应着轰鸣声转为瓢泼。
薛江禾深吸一口气,她喊道“等一下”,轮椅停下,她缓缓走了过去,霍缙渊神色稍缓,下一秒,腰腹间传来一阵刺痛,他垂下眼,鲜血染湿了他的衣服。
薛江禾将刀刃拔了出去的,刀刃拔出带起了几滴血,此刻洒在薛江禾的脸颊上,她嗤笑一声,毫不犹疑的将匕首插在了自己的心脏上。
她倒在地上,身体止不住的发冷,眼前一片朦胧,她想她应该是要死了。
原来死是这样的感觉吗?似乎也没那么可怕,回顾她这一生,珍爱之人死去,爱人心中藏着另一个女人将她视作仇人,可悲又可怜。
她缓慢闭上眼睛,如果能够重活一次,她想,她再也不要和霍缙渊有任何关系了。
“老头子,这都已经烧了一天,怎么还不见好,你把医生再叫过来看看。”
“你先别急,医生都来好几遍了,放心,已经在退烧了。”
声音由远而近,渐渐清晰。
薛江禾缓缓睁开眼睛,刺目的光让她有些不太习惯,她用手遮着眼。
“醒了!闺女醒了。”
薛江禾的手忽地被捉住,她下意识瑟缩了下,侧过头看去,两张苍老的脸正望着她。
模糊的视线明晰,她曈孔微缩,脸上露出一抹错愕,声音颤抖,“爸…妈?”
她开口,又顿住,微凉的指尖伸出摸了摸光滑的脖颈。
怎么会这样?
她的嗓子在那次的大火中因为吸入了大量烟尘而导致发出的声音嘶哑黏腻,怎么会……这般稚嫩清甜。
一旁的中年男人神色凝重:“闺女这是烧傻了?”
他话刚刚说完,女人一巴掌便打在了男人的天灵盖,“呸呸呸,好的灵坏的不灵。”
“禾禾,你怎么了?是不是不太舒服?”
女人眼睛温柔的盯着她,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顿时怼的更近。
薛江禾脑中瞬间闪过一道想法。
她倏然瞪大双眼,“你们?!我今年多少岁?!”
“傻孩子,今天是你的十八岁生日啊,莫不是真烧糊涂了?老头子,去请医生过来。”
她朝着一旁的男人吩咐着,男人神色紧张,点点头便要打电话,却被薛江禾叫住。
她垂着眼,看着自己那双白皙稚嫩的手,眼眶酸涩。
她重生回十八岁了?!
薛江禾像是实验,举起自己的手便朝着大腿猛掐了下,是疼的,不是梦。
她眼眶酸涩,眼底攀上红血丝。
房间静悄悄,薛江禾不说话,两口子也只能面面相觑,薛母实在是忍不住了,抬起眼睛试探问着。
“闺女,你真没事吗?咱不能忌讳医生啊,不就是打个针嘛,就和蚊子咬似的,不疼的。”
薛母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两下,指尖温热,她确定,她回来了!
薛江禾擦去眼角的泪抬起头。
十八岁的她连打个针都怕极了,每次还要父母哄才行。
不长不短十年,她将刀刃插入心脏却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她看着两人脸上焦急的神情,随后一把拉住薛母,将头埋在她的颈窝。
“没事,我就是刚刚醒,做了个噩梦,太害怕了,我没事的,你们不用担心我。”
薛江禾声音发哑,两人哑然。
温和的手掌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门不合时宜的被敲响了。
薛江禾抬起手擦了擦又滚出来的泪珠,这才放开了裴母。
“进。”她道。
门被推开,一张惨白阴郁的脸隐在暗中,露着半张。
“你发烧了?”
声音冷冰冰的,像是被逼无奈才来看她,连字都吝啬极了。
宋夙年!
思绪拉回从前,宋夙年是她名义上的弟弟,他父母早逝,家里的那些个姑姑舅舅都是些饿狼猛虎,他父母一去世,便争夺起家产。
宋夙年的父亲和薛江禾的父亲是极好的朋友,见不得那夫妻俩在世上唯一的孩子受这苦楚,便将他接回了薛家。
但到底不是亲生父母,薛江禾与他也不是很相熟,久而久之,也就不闻不问,渐行渐远。
薛父薛母去世后,宋夙年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再见到他时,是在那场扑天大火中,少年最后道出的那些真心话,她才知道,宋夙年并不如表面那般无情无义。
思绪收回,薛江禾抿了抿唇,上一世,是她的过错,这一世,她不会重蹈覆辙。
薛父连忙开口,“没事,没事,就是烧了一天,已经好多了。”
站在门口的少年敛下眼皮,“好。”他转身要离开。
薛江禾见他这般,手指攥着被子,语气带着几分焦急,“有事!你还好意思走?过来,是因为你我才会沾了水发烧,你现在就想走?”
话刚说完,屋中刹那间鸦雀无声。
少年抬起眼睛,眸子中闪过一丝诧异。
薛江禾有些心虚,因为她知道自己这是倒打一耙,她清楚,自己这一次发烧完全是咎由自取。
薛江禾吞咽了下,指着一旁的水杯,“还站在那做什么?快给姐姐倒杯水。”
少年目光幽幽,薛父薛父也是一脸震惊。
这还是薛江禾第一次以姐姐这个身份,便是连薛江禾自己都有些局促。
片刻,少年动身给她倒了杯水递到跟前。
他看着床上面容惨白的少女,冷冰冰道,“有毛病。”
如果是以前的薛江禾听到这种话应该早就破口大骂或是告状了,可是现在,她却清楚的狠,他就是个狐假虎威嘴硬心软的臭小子。
薛江禾端起水,抿了一口,没说话。
她脑中飞速思考着这段时间应该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