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矿场
“大哥，你知道他们要带我们去哪吗？”
被押解的路上，刘仁压低着声音向身旁的一位中年大叔问道。
那大叔缩着脖子摇着头，抬眼看他的时候，满是血丝的眼眸在颤抖。
“俺也不知道，俺和俺闺女也是逃难来的。”
刘仁闻言，看了一圈四周，这群人里面好像没有女子。
见他疑惑，中年大叔说道：“俺闺女不在这，俺是故意被抓的，就为了让俺闺女能藏起来，我死没事，只要俺闺女平安活着就好。”
他庆幸的笑着。
好似并不在乎自己的命，只求自家女儿能活着就好。
“他们应该是带我们去汴河县。”之前一直没说话的李山，忽然小声的说道。
刘仁和那位中年大叔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他。
“这附近只有汴河县有处铁矿。”他眼眸低垂，拽着绳头的手格外的用力。
在那个蒙兀人说，要抓他们去挖矿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
而现在他们走的方向，正是汴河县。
“挖矿好啊，咱们就不用死咧。”中年大叔咧嘴笑着，他还想着有一天能和自家闺女重逢呢。
刘仁心头一惊。
如果李山猜的没错的话，那就意味着汴河县已经被蒙兀人占领了。
那三千禁军，要么集体殉国，要么就是投降或者逃走了。
但不管是哪一个，对李山而言，都是难以接受的。
果然，他身体抖了一下，嘴角渗出了血。
“喂，你要挺住啊，你别忘了，还有人等着你啊。”刘仁担心他会接受不了这个现实，连忙提醒他。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告诉他，那位小官家还在等他。
李山看了他一眼，强行将口中的血咽了回去，勉强的露出一抹惨笑来。
“我会挺住的。”他不会这么容易的死，只要小官家还在，大赵就还在，他们就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他虽然这么说，但刘仁还是有些担忧。
果然，当李山看到汴河县时，身子颤抖了一下，紧握着双拳，眼中满是怒意。
刘仁见状连忙拽了他一下，示意他低下头，别让蒙兀人看出异常来。
汴河县，城墙不算很高，大概两三丈，外有一条护城河与汴河衔接。
城墙上，高高的挂着一面绣着飞鹰的旌旗，飞鹰之上写着烫金大字“乾”。
“蒙兀人可汗胡尔烈，以上古圣人所云‘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立国为乾，不过是沐猴而冠！”
李山暗自啐了一口，他这番话，把一旁的中年大叔吓的连忙低下头，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刘仁有些失神。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这句话出自《周易》。
这个世界竟然也有这样的说法？
也不知道李山所说的上古圣人是谁。
他刚想问，身后的蒙兀士兵推了他们一把，怒喝道：“都闭嘴，快走！”
刘仁忍住疑惑，低着头，继续向前走着。
前方忽的卷起一阵风，吹来的空气中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护城河两旁，头戴尖顶圆钵胄，身披罗圈甲的蒙兀士兵，正督促着一伙被扒了铁甲，只剩下内里戎装的汉人，将尸体丢入河中。
他们身上的戎装和之前李山的很像，都是红色大袄形状。
这些人是禁军！
刘仁诧异的看向李山，只见他眼眸沉沉，悲痛的闭上了眼睛。
护城河上飘着无头的尸体。
踩在桥上的时候，刘仁感觉脚底黏糊糊的，一眼望去，原本的石桥上竟然全是血红。
他觉得喉咙有些发酸，强忍着恶心，在蒙兀人的呵斥下，继续向前。
刚到城门，有一群身穿锦绣华服，西域面孔，长着异色瞳孔的人，欢欣鼓舞的迎了过来。
“小人蒲东修，恭迎大人。”
他拱手弯腰，身后的那些人都半跪着。
一个穿着布衣的汉人，躬着身子上前，在那百户的马旁跪下。
百户睨了他一眼，踩着他的背下了马。
“这些人就交给你了，给我看好了，若是跑一个，要你蒲家好看。”
“是是是。”
听着二人的对话，刘仁悄悄的抬头瞅了蒲东修一眼。
原来他就是那个打死原主的色目人。
“你认得他？”李山小声问道。
“不算吧，他应该记不得我了。”刘仁摇了摇头。
原身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乞丐，即便被打死了，蒲东修已经也想不起他来。
蒲东修确实没有注意到他，等蒙兀骑兵离开后，便让手下将他们都押到城外的矿场去。
矿场位于汴河县的东南方向，要到矿场必须经过一处狭长的山谷，蜿蜒曲长，最狭隘的地方，最多只能过两个人而已。
矿场面积很大，除了入口处，三面都是崖壁，是一处天然的大坑。
一进来，就能听到夹杂着喝骂和鞭子击打的声响。
一个半大的孩子不小心摔倒，监工的色目人看到后，上前不问缘由的便挥鞭抽打。
那孩子被打的血淋淋的，疼的痛呼求饶。
但那色目人好似充耳不闻，打了几鞭后，竟然还大笑了起来。
众人看着，不禁心颤。
周围的矿工好似都见惯了，所有人都麻木的只当没有看见。
刘仁握着拳头，刚要出去，却被李山一把拉住。
他摇着头，让刘仁不要冲动。
看着那个孩子，刘仁咬着牙，心中燃起一团烈焰。
蒲东修将人押到后，将他们交给了另一个色目人。
“都听好了，以后在这，都得听本老爷的话，否则别怪老爷我的鞭子无情，以后你们每个人每天都必须采足一百斤的铁石，这样才有饭吃，想要吃的多，那就得干的多。”
“老爷我不养饭桶，谁如果不好好干活的，他们就是你们的下场！”
那色目人长的健硕，六尺有余的个子，一身横肉。
他手里拿着鞭子朝着左边一指，顺着方向看去，只见那边摆着几十架绞刑架，上面血迹斑斑，正吊着不少被打的血肉模糊的人。
不少和刘仁同行的人，都感觉到头皮发麻。
纷纷惊恐的低下头去。
看到这一幕，那色目人似乎很是满足，他挥动着鞭子在空气中打了几下。
“啪啪”的声响，就像是在宣扬他的权威。
就连附近搬运东西的人，都吓的连忙垂下脑袋。
“拿了工具，就给我老实的去干活，谁要是有什么别的心思，就让你们知道知道，老爷刀的厉害！”
他威胁着，叫人下发了工具，刘仁拿到手后，轻轻的掂量了一下，看向了李山。
这东西正好可以用来做武器。
恰巧这个时候，李山也看向了他，二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了一下。
但李山摇了摇头，示意刘仁看向四周。
矿场周围至少有上百个色目人，身上都带着刀，穿着皮甲。
高处还有哨塔，分别站着两个士兵，手里拿着弓弩注意着四周。
但刘仁并没有失望，只是收敛起目光，正准备跟着队伍走。
忽然，有人叫住了他：“那个谁，过来！”
看到是蒲东修指着自己，刘仁心头顿时咯噔了一下。
他强装镇定，低着头向着蒲东修一拜：“大人有什么吩咐。”
蒲东修眯着眼睛，带着人走了过来，来到近前上下打量着他好一会。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