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紫阳的迷失与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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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交公粮与采酸枣

次日晨雾还未散尽,石桥村村囗晒谷场已堆起连绵的麻袋长城。

六岁的安紫阳顶着俩黑眼圈,蹲在粮堆角落处的阴影里,把竹筛扣在头上当钢盔。

邻居家二狗子从土垛后摸了过来,歪着脑袋瞅着安紫阳:“紫阳哥,你这俩眼窝子咋的了?昨个晚上,被你家大黄牛放屁崩黑了呀!”

说着和躲在草垛子里,露出半个脑袋的王强咯咯的笑了起来!

“你们懂啥?昨夜我在想,那邮递员所说的火车,我在合计着,弄到咱村来运输粮草多好!”说完他朝着身旁堆积如山的粮食嘟了嘟嘴:“你们看!今个儿有这么多粮食,运到镇上得花多长时间?”

“把粮食运到镇上去弄啥?”小胖子王强好奇的问道。

二狗子骄傲的给王强解释道:“这叫交公粮。”

“什么是公粮啊?”王强不解的在一旁追问道。

“我爹说交公粮就是咱们农民每年要交给国家的一部分粮食。”安紫阳解释道,“国家用这些粮食来养活军队、工人和学生。”

王强歪着头问道,“咱们自己种的粮食为啥要给别人?”

安紫阳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二狗子凑过小脑袋说道:“公粮就像是咱们给国家交的保护费,这样国家才能保护咱们、教育咱们。”

安紫阳愣了一下,“说得不错!咱们农民种地不容易,但国家也需要咱们的支持。”

正午时分……

“报——!”王强肉球般的身躯从草垛上滚下来,小屁股蛋子上沾着些许稻谷秸秆儿迎风招展。

“敌军派来了兽王车队!”

三个小脑袋同时探出草垛,只见村子里10来辆牛车向村囗驶来,领队的是村头张大爷,他一手牵着牛的缰绳,另一只手提着几只麻袋,浩浩荡荡向晾谷场这儿走来。

二狗子突然举起半截玉米棒:“紫阳哥,这兽王车队来势凶猛,我用这半截玉米棒子去把它们引走!”

话音未落,玉米棒已被在旁边啃食着青草的小牛犊子用舌头卷走。

安紫阳从兜里掏出一张泛黄的信封——昨日邮递员送的礼物,上面有一辆铁壳子车,“伙伴们!”他踩上晃动的粮袋,“等咱们交完公粮,就用这些牛车改造出一辆木壳子车!”

二十米开外,正牵着牛缰绳的张大爷猛打喷嚏!

下午晾谷场的草堆后……

“不合格!”王强戴着用南瓜叶编的眼镜,手持竹竿在屁股下的土地上戳出小洞,“湿度超标零点三八!”

这是今早从粮站验收员那儿偷学的术语,虽然他不知道零点三八具体是多少,但学着大人皱眉的样子倒有模有样。

二狗子立刻推来自制“烘干机”——其实就是倒扣的竹匾,下面点着三根麦秸。

安紫阳举着点燃的艾草当火炬,庄严宣布:“现在进行战略除湿!”

火苗还没窜到竹匾,就被看粮的李爷爷一瓢水浇灭,顺带浇透了王强塞在裤裆里的《公粮验收手册》。

三个落汤鸡躲到谷场西头的土垛后,安紫阳掏出邮递员送给他的,皱巴巴的印有铁壳子车的信封,“你们知道公粮最后去哪了吗?邮递员叔叔说能到BJ!”

二狗子立刻抓起把小石子充当粮食塞进裤兜:“我现在就寄!”王强拍着圆肚皮反驳:“得用火车运!我爸爸说火车能吞下整个晒谷场!”

“火车肯定比城里的铁壳子车厉害!”王强用木棍在地上画出扭曲的轨道:“突突突一天能绕地球三圈!”

“放屁!”二狗子把石子摆成铁壳子车的形状,“铁壳子车能犁地能拉货,还会放彩虹屁!”他指着信封上的铁壳子喷出的七彩烟圈。

安紫阳却盯着粮垛间忙碌的大人们——他们正用最原始的背扛肩挑,将麻袋整齐的垒在牛车上。

阳光穿过扬起的秕糠,给每个弯腰的身影镀上金边。

傍晚时,正当他们用红砖粉末在粮袋上画火车时,晒谷场突然响起炸雷般的怒吼:“小兔崽子!谁在粮袋上画王八!”三个身影瞬间作鸟兽散!

……

乡间的小路上,夕阳把安大力的影子拉得比村口的歪脖子柳树还长,他肩头空了的麻袋在风里扑棱,活像只泄气的皮球。

六岁的安子阳缀在父亲身后,把布鞋当船在土路上滑行,忽然被道金光闪了眼——路旁陡坡上,一棵歪脖酸枣树正挂着满枝玛瑙似的红果,风一吹就朝他挤眉弄眼。

“爹!树上结糖葫芦啦!”安子阳的呼唤惊飞了灌木丛里的鹌鹑。安大力眯眼瞅了瞅:“那是酸枣,能把牙酸倒的玩意儿!”话没说完,小崽子已化身猴哥附体,抓着刺藤就往坡上窜。

“刺!刺扎腚!”安大力急得直拍大腿,却见儿子灵活避开荆棘,活像条抹了油的泥鳅。

安子阳骑在树杈上,摘颗枣往门牙上一磕,小脸瞬间皱成包子褶:“比家里灶台上的老阵醋还带劲!”

酸劲上头的孩子突然福至心灵,摘下酸枣当子弹,用弹弓瞄准父亲锃亮的脑门。安大力抱头鼠窜时,一颗酸枣精准落进他后脖颈,惊得他原地蹦起三尺高:“小兔崽子!这枣能腌腊肉!”

父子俩瘫在坡下休战时,安大力开始即兴授课:“知道酸枣树为啥长刺不?这是老天爷给贪心鬼设的防盗门!”

“那刺肯定是酸枣的牙!”安紫阳举着颗枣端详,“它把自己酸得龇牙咧嘴!”

安大力被这歪理逗得喷出一口旱烟,烟圈惊动了树梢的斑鸠。突然哗啦一声,酸枣树被鸟群蹬得摇晃,红果雨点般砸在父子头上。安子阳顶着满脑袋酸枣傻笑:“爹!老天爷给咱发糖啦!”

归家路上,安子阳的裤兜鼓成两个大包,走三步就漏颗枣。

经过村口老槐树时,王强和二狗子正为半块麦芽糖对峙。

安子阳掏出暗器,俩孩子刚咬一口就酸出眼泪。

月光下,那棵酸枣树在风里轻晃,仿佛在嘲笑全村被酸倒的牙。而在安家灶台上,李秀兰正把酸枣泡进蜂蜜罐——来年开春,这将是治疗熊孩子的最佳药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