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章 ·天青诀
秘窖深处的古窑腾起青烟,苏檐雪攥着半枚同心锁跌坐在窑口。锁芯暗格弹开的刹那,鎏金粉末扑簌而落,在空中凝成苏月泠的手书:「戌时三刻,血祭双鱼」。
陆沉舟的后背突然渗出靛蓝釉液,新生的皮肤下,《陶说》全文正被无形之火焚烧。他扯开衣襟,心口鎏金海棠纹裂开细缝:“听见了吗?三百口陶棺在哭。”
暗河倒影里,历代陆家男子的魂魄正从地缝爬出。他们脖颈皆缠着褪色窑工绳,绳头焦痕拼成“癸亥年七夕”的字样。檐雪忽然记起母亲临终的呓语:“双鱼佩...要凑成对...”
“在这里!“
陆沉舟从窑砖夹层抽出半块青瓷双鱼佩,鱼眼处的朱砂痣与她颈后胎记如出一辙。檐雪摸出襁褓中珍藏的另一半,双佩相合的瞬间,秘窖穹顶突然显影——
宣统三年的七夕夜,苏月泠与陆砚修跪在古窑前。她将双鱼佩劈成两半,半块塞进啼哭的婴孩襁褓:“以吾儿为祭,换陆苏血脉永绝。”
“原来我们才是祭品...”檐雪踉跄后退,双鱼佩突然生出尖刺扎入掌心。血珠顺着鱼纹游走,在佩面汇成行小字:「双鱼同渊,方见天青」。
陆沉舟突然夺过双鱼佩按向心口,鎏金海棠纹与鱼佩裂痕完美契合:“当年你母亲换胎时,在我脊骨里埋了枚瓷钉。”他转身露出后背,第三节椎骨处凸起青瓷钉头,“现在,该拔出来了。”
檐雪握着玛瑙刀的手不住颤抖。刀尖触及瓷钉的刹那,秘窖突然地动山摇。三百魂灵齐声哀嚎,苏月泠的虚影在釉烟中凝聚:“蠢货!拔了钉,秘窖就要...”
瓷钉离体的爆鸣打断了她。陆沉舟的脊骨寸寸碎裂,青瓷碎屑在空中凝成对连理枝。檐雪颈后胎记突然灼亮,鎏金缠枝纹游出皮肤,将连理枝缠成瓷瓶。
“这才是真正的雨霖釉!”她将瓷瓶掷入窑口,烈焰瞬间转青,“《陶说》记载最后一步——'以仇雠之血为引,化爱侣之泪为釉'”。
苏月泠的虚影在窑火中扭曲:“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您写在青瓷枕夹层里。”檐雪举起从母亲妆奁找到的残页,「情釉既成,万孽皆消」的朱批赫然在目。
陆沉舟的残躯突然浮空,心口鎏金海棠纹化作流火注入瓷瓶。窑顶惊现七彩霞光时,他最后的耳语随风消散:“把我...放进你烧的嫁妆瓶里...”
十年后的惊蛰,苏檐雪在古窑遗址前开启最后一窑。雨过天青色的瓷瓶中,两尾锦鲤正衔着半枚同心锁游弋。游客惊叹釉色无双,却无人看见锁芯鎏光里,隐约浮着对相拥的剪影。
穿唐装的男人在展柜前驻足,后颈淡青胎记与瓶身裂纹严丝合缝。他指腹抚过展签上的“无名匠人制”,轻笑如碎瓷清响:“苏馆长,这瓶底似乎少个落款。”
檐雪手中的玛瑙刀应声而落。春风卷着桃瓣掠过窗棂,吹开展馆深处的帘幕——三百口陶棺静静陈列,每口棺内都躺着对青瓷连理枝,枝头皆系着褪色窑工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