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暮色涟漪
“叶禾，苏瑞白又在走廊罚站呢！”
晨光漫过窗台时，叶禾正对着嵌在课桌缝隙的小圆镜涂润唇膏。
她刚小憩了一会儿，正收到消息准备去英语办公室撕下午考试需要的卷子。前排的方佳佳突然转身，惊得她手一抖，樱桃色膏体轻轻斜划过脸颊。
“他又怎么了？”
方佳佳压低声音，指尖蘸着矿泉水帮她擦晕开的红痕，“听说他非说老梁今天穿的衬衫像腌过头的酱黄瓜，被逮个正着。”
叶禾不禁也觉得好笑。
“这人也真是闲得慌，非得挑临近期末老梁气压低的时候犯欠。”
她用纸巾按住发烫的皮肤，抬眼正撞见后门玻璃外晃动的身影。
苏瑞白把课本顶在头上，隔着玻璃对上她的目光，朝她笑了笑。少年蓬松的发梢沾着晨露，在阳光下折射出细小的彩虹。
“啊对，叶总，快试试我新买的蜜桃色腮红膏？”方佳佳旋开银色小罐，清甜的果香立刻混着十二月的晨风散开。
叶禾用指腹轻揉膏体，暖橘色在颧骨化开时，忽然想起上周秋游时苏瑞白塞给她的水果糖——糖纸就是这个颜色。
她的思绪越飘越远，幸好，课间操的铃声救了她发烫的耳尖。
“行啦，我得去办公室啦。”
叶禾和方佳佳挥挥手，便起身而去。
出门时她正想绕远路躲避某人罚站的地方，却在拐角处撞上一堵温热的“墙”——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个地方面壁思过。
他怀里的《中学生守则》哗啦散落一地。感受到少年衣襟间蒸腾的薄荷气息，叶禾慌忙抬头，指尖却又不小心触到他蜷在身后的手。
“同学这是要去干嘛？抄近道去银河系？”
少年故意拖长音调，弯腰去捡书时指尖再次擦过叶禾的手腕，袖口蹭到的粉笔灰在阳光下浮成细碎的银河。
“杨老师让我去办公室数卷子…”
叶禾话音未落，突然发现他的《中学生守则》扉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歌词。
苏瑞白潇洒飘逸的字迹密密麻麻地挤在规章制度间，最新一句墨迹还未干：
[当丁达尔效应出现，光就有了形状。]
她指尖拂过凹凸的纸面。发现这句话被描上了金粉，在晨光下闪闪发光。
她实在忍俊不禁。
这小子，要不要这么好笑！
“你这被老梁发现可就罪加一等。”
叶禾举起手中的“证据”，撇了撇嘴。
走廊尽头传来老梁的咳嗽声，苏瑞白突然挺直脊背，迅速从叶禾手中夺过那张纸，装模作样地大声朗读：“中学生应自觉遵守校纪校规…”
背到第三句时，他歪头冲叶禾眨眼。
“不是要数卷子吗？赶紧去吧，可别被老梁抓到以为你擅离职守，让你和我一起罚站了。”
叶禾点点头，同情的目光扫视了他一番就准备离开。苏瑞白突然往她手心塞了团东西。
叶禾攥着那抹温热走过拐角，摊开掌心是只纸折的兔子。上面用荧光笔写着：小卖部冰柜的第二层，冰镇酸梅汤，救救快累成咸鱼干的苏同学。
兔子耳朵轻轻一拉，展开成张皱巴巴的化学试卷。最后一道实验题旁边，少年用红笔画出烧杯里升起的心形气泡。
叶禾更哭笑不得了。
时间飞快，转眼来到期末。
数学考试结束铃响时，叶禾收拾东西准备从考场回教室时被拦住了。
苏瑞白单肩挎着书包，校服下摆被穿堂风掀起一角：“考得怎么样啊同学？最后那道函数题做出来了没有？”
“没有，太难了不会啊。”
“英语读后续写写完了没有啊？”
叶禾反击。
少年带着笑意歪了歪头。
“又在逗我们叶总！”方佳佳从考场挤出来，笑嘻嘻地撞了下叶禾肩膀。
“上次你说他英语作文写得像摩斯密码，苏瑞白可是偷偷查了三本语法书。”
周子逸不知何时来的，笑嘻嘻地在一旁补刀，看着苏瑞白耳尖泛红慌乱的模样。
叶禾捕捉到这一幕，心中暗自荡漾，嘴角也不自主地微微上扬。
“走了走了，今天还要做值日！”
这话分明是朝着叶禾的方向，他却非要对着周子逸说。
暮色漫进教室时，叶禾在作业栏上发现了蹊跷。
作业栏有着很大一块区域，各科作业早已分好各自的板块。
只有英语和数学两门挤在一块，粉笔印子也比其他板块深许多，像是被反复擦拭重写过。某人飘洒的字迹和她清秀的字迹交织在一起，就像那天他们不经意擦过的指尖。
三天后，期末成绩出来了。
叶禾英语和语文都考的不错，还是物理和数学拖了大大的后腿。
而苏瑞白，物理和数学都在班级前五，除了英语比她有明显差距，其他的学科也基本上都和叶禾不相上下。
最终，苏瑞白以五分之差班级名次比叶禾高了一位，年排高了十七位。
放寒假前的最后一分钟，苏瑞白还是一如既往欠欠地对着她显摆。
“没办法，实力啊实力！”
十一点二十七分，叶禾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班级群。苏瑞白的头像是只打哈欠的布偶猫，朋友圈仅三天可见。
她突然发现自己和他似乎很熟了，两个人却连好友都没加，指尖犹豫着悬在“添加到通讯录“上方。
他会不会多想啊？
没事的，他理科这么好，应该抓住机会有空请教请教他的物理和数学。
“叮”
几乎在发送好友申请的瞬间，聊天框就跳成了绿色。
[对方已通过您的好友申请]
叶禾还没想好开场白，对话框顶端突然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这行小字持续闪烁了整整两分钟。
“[惊悚.jpg]”
“[惊悚.jpg]”
“怎么了同学？”
苏瑞白连发三条。
“没事，多个人脉。”叶禾回复。
手机又一震。
“寒假要写的英语范文，能不能麻烦同学…”后面跟着乖巧跪坐的猫咪动图。
叶禾走到窗边，忐忑的心情大好。夜风裹着青草香涌进来。她故意等了十分钟才回复：“现在知道求救了？”
“不是我啊，是周子逸他也不会。”
“好好好，知道了。到时候发给你。”
“嘿嘿。”对面沉默了一阵。
叶禾望着黑掉的屏幕笑出声，月光淌在未合拢的英语笔记上。
两分钟后，语音请求的铃声划破寂静。叶禾手忙脚乱按下接听，苏瑞白好听的声音惊动了叶禾钢笔尖凝聚的墨滴。
“给你看。”
随后对话框传来一张照片。
她的数学笔记本摊开在洒满夕阳的课桌上，扉页用荧光笔涂鸦的向日葵旁边，多出了个帕恰狗的小手办。
“上周你忘在阅览室的。”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
随后聊天框里补了个捂脸的表情。
叶禾把脸埋进枕头轻笑，平静些许后打开麦克风回应他。
“知道了，记得帮我好好保管。”
深夜的电流声里，苏瑞白的声音混着翻阅的细碎杂音传来：“同学同学，你笔记做得是真不错啊。”
叶禾伏在书桌上，充电线绕着手腕缠了三圈，窗外的月光影正巧投在手机屏保的星空图上。“当然了。”
“但是吧，你记得太杂了，而且光记没用，要我说数学这东西还是得以错题为主，这些公式什么的你要熟记于心。”
“知道了，我会改进的，数学大神。”
叶禾静静听着，咬住下唇憋笑，指尖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圈圈画画。
沉默忽然漫过听筒，只剩彼此清浅的呼吸缠绕着电流。
叶禾数到第十七下心跳时，苏瑞白的声音混着沙沙的杂讯传来：“抬头。”
东南方的夜空倏然划过流星，与此同时，手机收到张实时星图照片。
“哇，好好看！你拍照技术好好！”
“没有没有，只是手机好。你肯定比我拍的好多了。”少年羞涩轻笑了一声。
“那可不一定。有机会一定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拍照技术有多烂哈哈哈哈！”
月光漫过窗台时，两人谁也没挂断语音。苏瑞白铅笔划过素描纸的沙沙声，叶禾整理错题集的哗哗声，以及窗外风拂过轻响的簌簌声，都在电波中酿成了蜂蜜色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