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命九龙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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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血雨惊筵

民国二十三年,谷雨后三日。

九龙镇东市街的青石板沁着梅雨时节的阴湿,陈府朱漆大门上的椒图兽首衔着生锈铜环。管家福伯蹲在垂花门下,用银剪子铰碎一沓黄表纸。纸灰被穿堂风卷着打旋,竟在半空拼出个残缺的“囚“字。檐角十二只铜铃忽地齐声嗡鸣,惊得抬聘礼的脚夫撞碎了缠枝莲纹瓷瓶,釉面裂纹恰似张狞笑的鬼脸。

“戌时三刻,吉时到——“

赞礼官破锣般的嗓子惊飞檐下宿燕。李守一立在喜堂东南角的阴影里,食指摩挲着袖中罗盘的天池。鎏金磁针正以三快两慢的节奏震颤,针尾雕的睚眦兽首竟渗出暗红锈迹——这是“地龙惊蛰“的凶相,可九龙镇地处岭南丘陵,哪来的地龙翻身?

供桌上的龙凤烛突然爆出灯花,蜡泪在青铜烛台上凝成三指长的钟乳石状。李守一瞳孔微缩,烛泪倒生谓之“阴烛垂泪“,乃家破人亡之兆。他不动声色退至雕花槅扇后,指尖蘸了雄黄酒,在窗纸上画出窥阴符。黄酒里泡着湘西辰砂,画符时带起细碎的血星子。

符咒成型的刹那,满堂红绸泛起青灰色。宾客们推杯换盏的面孔在符光中扭曲变形,每个人的天灵盖都飘着缕蜈蚣状黑气。最骇人的是新郎陈景文,大红喜服下的身躯显出槐木纹理,后颈处朱砂画的替身符正在渗血——那符尾多了一道蛇形勾,分明是南洋降头术的“鬼画符“。

“李师傅,这合卺酒...“喜娘端着缠红绳的犀角杯凑近,袖口露出的手腕布满紫色尸斑。李守一瞥见酒液中沉浮的黑色絮状物,那是苗疆情蛊特有的“相思灰“。他佯装咳嗽掩住口鼻,袖中滑落的艾草灰悄悄渗入酒液。

突然一声闷雷砸在屋顶,暴雨裹着冰雹倾泻而下。天井中的百年罗汉松无风自动,皲裂的树皮间渗出猩红汁液,在青砖地上汇成个扭曲的“冤“字。李守一冲出喜堂时,正撞见新娘林婉如瘫坐在回廊下,凤冠上的东珠滚落一地,珍珠表面爬满蛛网状血丝。

“井...井里有东西...“她染着蔻丹的指甲深深抠进青砖缝,指腹被碎瓷割得血肉模糊。顺着她颤抖的指尖望去,庭院中央的八角古井正在喷涌黑水,腕粗的铁链绷得像满弓的弦,链节上镀的银层剥落处露出密密麻麻的殄文。

李守一解下腰间犀角灯,灯罩暗刻的二十八宿次第亮起。当他将灯光投向井口时,井壁青砖上浮现出镇魂文——那是用尸油混合辰砂写就的殄文,每个字符都在光影中诡异地蠕动。最深处隐约可见青铜铸造的蜈蚣梯,第九阶上嵌着块人形凹槽,尺寸与陈景文分毫不差。

“取戌年戌月生的黑狗!“李守一转头厉喝,却见福伯正用铜盆接雨水。盆中倒影里,管家后颈趴着只巴掌大的尸蟞,虫足深深扎进椎骨,尾针正往骨髓里注射青绿色毒液。

井中突然传出铁器刮擦声,李守一甩出墨斗线缠住井栏。线盒里的蚕丝是用酆都鬼蚕所吐,浸过四十九种阳药。当第一滴黑水溅上墨线时,丝线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锐响,线头金铃叮咚乱颤,震落井沿三片长满霉斑的鳞甲。

“景文!“新娘突然凄厉尖叫。李守一猛抬头,只见陈景文四肢反折着爬上门楼飞檐,喜服下摆滴落的黏液在瓦当上蚀出蜂窝状孔洞。更骇人的是他脖颈爆出的青筋,细看竟是无数条首尾相衔的赤眼蜈蚣,虫须正从耳孔探出。

李守一踏着震卦方位纵身跃起,袖中抖落的五帝钱在空中排成北斗状。当他抓住房梁悬下的子孙绳时,瞥见绳结处系着褪色布偶——正是《鲁班书》记载的“吊颈煞“,偶人胸口钉着三寸棺材钉。

陈景文突然扭头,瞳孔缩成两道竖线:“李家小儿,可知镇龙碑下埋着谁的头骨?“声音像是七八个人同时开口,夹杂着铁链拖地的哗啦声。他嘴角咧至耳根,露出的不是牙齿,而是细密的青铜鳞片,舌头上黏着半截符纸残片。

井中传来龙吟般的啸叫,震得祠堂“积善余庆“匾额轰然坠落。李守一将犀角灯垂入井口,火光映出三条镀银锁链——本该刻《楞严咒》的链节布满招魂幡纹样。最深处蜈蚣梯第九阶的人形凹槽里,赫然嵌着块头盖骨,额骨上烙着李家族徽。

“取我的天机盘!“李守一冲下面大喊,却发现家丁们正围成诡异的圆圈跳傩戏。他们的关节反向扭曲,脚尖点地画出的血符,分明是湘西赶尸术里的“阴兵借道“。有个小厮突然撕开面皮,露出底下腐烂的颧骨,眼眶里爬出红头蜈蚣。

福伯突然撕开前襟,露出胸口倒写的敕令符。李守一终于看清符咒末端多出的蛇形勾——这是南洋降头术中的“鬼画符“。管家喉结滚动,发出老妪般的嗤笑:“李家人果然都是属猫的,九条命都不够填这锁龙井...“说话间,他的下巴突然脱落,舌根处钻出条双头蛇。

井中黑雾暴涨,三条锁链应声而断。沸腾的井水里浮起八具白森森的骸骨,每具天灵盖都钉着洛阳铲碎片。为首那具骷髅突然抬手,指骨直指祠堂方向,下颌开合间抖落几只红头蜈蚣。李守一认出骷髅左手缺失的小指——正是二十年前修缮陈府时,被石碾压断手指的石匠王铁锤。

暴雨骤停,月光如血。

李守一摸向怀中祖传的《撼龙经》,书页无风自动停在“地脉篇“。泛黄宣纸上,太爷爷用朱砂批注的八个字正在渗血:“九龙衔尸,十死无生。“书脊处滑落半张发霉的工笔画像,画中女子眉眼与新娘林婉如一般无二,落款竟是光绪十九年。

祠堂方向突然传来编钟轰鸣,七十二盏长明灯同时爆燃。火光中浮现出九道龙形阴影,每道龙影七寸处都拴着青铜锁链。李守一终于看清,那些锁链另一端竟拴在陈府九进院落的承重柱上——这是将活人宅邸化作镇龙钉的“九龙锁棺局“。

“李师傅小心!“林婉如突然扑来。李守一只觉后颈一凉,新娘染着蔻丹的指甲擦过皮肤,留下一道散发腐臭的黑痕。他反手扣住女子命门,触感冰凉滑腻,分明是浸过尸油的“画皮“手感。

井中黑水已漫过井沿,水面上漂着件褪色的杏红肚兜。李守一浑身剧震——那正是他失踪十年的胞妹李素衣的贴身之物。肚兜上绣的并蒂莲泛着诡异的蓝光,莲心处用胎发绣着生辰八字:甲寅年七月十五子时三刻。

月影西斜时,第一声鸡啼撕破死寂。李守一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犀角灯上。火光暴涨的瞬间,他看见井底蜈蚣梯第九阶的头盖骨突然睁开双眼——那对布满血丝的瞳孔,与他镜中的自己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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