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明朝的邂逅
崇祯三年腊月初七成都府灌县
雪粒子扑在窗棂上,簌簌地响。
朱奕星蜷在掉漆的罗汉床上,数着房梁裂缝里躲避寒风正在探头探脑的的麻雀。一个月了,他还是分不清这是梦魇还是重生——掉下考古坑时的失重感彷佛还在胃里翻腾,睁眼却成了大明蜀王支系的末裔,族谱上潦草写着“朱奕星“三字,倒是与前世同名了。
“世子,该换药了。”老仆黄伯端着陶钵掀帘而入,药气混着霉味漫开。他腕上那道疤是半月前坠马留下的,如今结着暗红的痂。
“今日逢集?”他突然一眼瞥见檐下挂起褪色的桃符。
“是呢,世子,您往年最爱逛腊月集了。”黄伯手里拿着块烤芋头,黑漆漆的,好像一块煤球,在带着几块破洞的身上用力擦了擦,这才递给朱奕星,又说“西街王婆子还问,世子今年可还画门神?”
朱奕星擦了擦嘴角的黑灰,用力咽下那貌似还算不得不可口的芋头:“这世道,还画什么的鸟门神,求人不如求己。”
集市挤在青城山脚的河滩上,冻硬的卵石硌着布鞋底。朱奕星蹲在卖年画的摊子前,指尖抚过粗粝的桑皮纸,似乎想看穿明朝的年画,是否真的有神灵,真有的话怎么还不大发慈悲让他回去。
“让让!惊马了!”
人群忽地炸开,运年货的驴车在河滩下斜坡上打滑。一筐青瓷碗砸在朱奕星脚边,飞溅的瓷片划破他袖口,但是他还是下意识的扑向吓呆的垂髫小儿,后腰却忽地撞上了硬物。
“抓紧缰绳!”清凌凌的女声掠过耳畔,藕荷色裙裾扫过他手背,那姑娘竟踩着货堆跃上车辕。风卷起她的白狐毛领子,露出腰间晃动的青铜药铃,不知怎得听的朱奕星似乎呆了,好似被施了法咒。
疯驴在崖边硬生生被拽住头时,朱奕星才觉出掌心刺痛——半片碎瓷扎在肉里。
“别动。”姑娘此时已经安顿好疯驴回来了,只见她利落地撕下裙摆内衬,弯下腰,忽地草药香也近了。只见她发间别着银杏叶状的簪子,低头包扎时,漠然那淡淡的草药香配着她瘦小白白的脸蛋,朱奕星又呆了。
河滩上突然想起鞭炮声,这才想起说一声“谢谢”,心里暗骂自己,上世都能当她父亲了,怎么还是这么没出息,等朱奕星想起问名字时,只逮住药篓里飘落的黄柏叶,叶脉上墨迹未干:慈济堂苏蘅。
回府时雪更密了,黄伯盯着他裹成粽子的手直念叨:“慈济堂苏家丫头?那可是十里八乡求娶的...”
夜里,朱奕星摸到枕下硬物——白日救下的孩童娘亲塞来的谢礼,竟是半块残缺的螭纹玉佩。月光透进时,玉里血丝般的纹路突然游动起来,像极了前世墓中那盏长明灯的焰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