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卢恩，请拯救我
“卢恩……可恶……不允许……他……干扰……我……”
维多利亚虔诚地祈祷，已成为神明的毕琪琪残忍地回复。
她已咀嚼了范海辛的记忆，通晓了帝国的来历，知道了那被称为传奇的人。
卢恩公爵，帝国的缔造者，维多利亚的守护人。
在范海辛的记忆中，卢恩公爵无所不能，阴险狡诈，智谋多端，却又强大无比。
所有人都会不知不觉间着了他的道，被他引诱进陷阱中，最后迎来无可奈何的死亡。
如果有机会，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的杀死他！
这……
就是范海辛最后的记忆。
对于迟到了一万年的玩家，毕琪琪很仔细地咀嚼了这些记忆，也很慷慨地接受了范海辛的建议。
她已经等了一万年，她决不允许出一点意外。
于是，象征着绝望的黑幕，缓缓降下的同时，也带来了新的命令。
黑幕，最先降落在帝国的边疆，那只以岛屿为界标的海洋上。
一艘扬帆出海的风帆战船，在黑幕中猛地打了一个旋。
前一刻刚刚听从女皇敕令，闭上眼睛的船员们，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寒意，感受到了那从天上而降的黑幕。
他们纵使闭上了眼睛，却依旧看到了，那轮悬在天上的月亮，看到了那月亮上的眼睛。
密密麻麻的眼睛，大大小小的眼睛，不断眨动着，却根本避不开逃不了的眼睛，直视着黑幕之下闭目的每一位船员，传递着毕琪琪的低吟。
“第一，找……维多利亚，杀……了……她。”
“第二，毁……了……布列塔尼。”
“第三，成……为……神。”
船员们机械性地重复着毕琪琪的低吟，然后机械性地向着四周探寻。
因为新的命令，也在这一刻来临。
“不允许……卢恩……干扰……杀……”
船员们一个接着一个迈步着，明明他们身处海上，明明他们周边根本就没有大陆，但他们依旧在走着。
一步又一步……
直到所有船员都走到了船尾，走到了船尾的栏杆旁。
他们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船舷，将船舷撞击的砰砰作响，而他们面朝的方向，赫然就是布列塔尼首都，伦顿。
黑幕再次蔓延。
它穿过海洋，来到了帝国的边陲，落在了老牧民的身上。
前一刻，还躲在骆驼的阴影里，躲避着沙尘暴的牧民，突然站了起来。
他依旧闭着眼睛，可是他黑暗的视线中，却升起了那恐怖的月亮！
长着无数眼睛的月亮，死死地盯着他，感染着他，直到他张开嘴，抖动起花白的大胡子，重复起毕琪琪的低吟。
那三个任务目的，清晰无比地在沙漠中响起。
与这声响一道的，还有牧民宛如行尸走肉的步伐，还有他身旁，那只双眼无神的骆驼。
沙漠中，一人一骆驼缓缓迈过沙丘，留下一长串的脚印，还留下了毕琪琪最新的命令。
“不允许……卢恩……干扰……杀……”
黑幕降临的速度，远远超过牧民与骆驼前行的速度。
它跃过沙丘，来到了帝国的乡间。
刚刚举行了婚礼的礼堂中，新郎前一刻还在拥吻着新娘，后一刻就闭上了眼，看到了那轮月亮。
月亮上的眼睛操控着他们，剥夺着他们的一切喜悦，吮吸着他们的一切情感，将他们变成了工具。
不仅是他们……
村中，一扇扇木门被推开，一具具行尸走肉漫步在月光下。
数百人汇聚成人潮，他们统统闭着眼睛，复述着毕琪琪的低吟，传唱着那三个任务目标。
而每当吟诵完毕后，众人都齐齐一顿，重复起了最新的话语。
“不允许……卢恩……干扰……杀……”
黑幕很满意这一切，它再次飘动，飘向了城市的郊外。
贵族的别墅中，前一刻还抱着女孩疯狂旋转的男孩，突然松开了手。
他不想闭上眼睛，他想要再看一眼怀中的女孩，可是因为女皇的敕令，他不得不闭上眼睛。
可是啊……
纵使如此，他脑海中依旧浮现着女孩眯起的小眼睛，浮现着她微微翘起的淡粉嘴角，浮现出她脸上那细微的褐色雀斑。
突然，月亮升起来了。
月亮上无数的眼睛充斥着男孩的脑海，无情地将他一切珍视的景象冲刷，他再也记不得女孩的面貌了。
他闭着眼，死了一般地复述着那该死的低吟！
女孩也站了起来，补上了这低吟后，毕琪琪下达的最终的命令。
“不允许……卢恩……干扰……杀……”
黑幕在蔓延，它从帝国的海洋飘到帝国的边疆，它从帝国的乡村飘到了城市的郊外……
而黑幕的目标，却又是如此地一致！
四面八方的黑幕，向着圆心的方向聚拢着，那里赫然就是帝国首都的方向，维多利亚所在的方向！
低吟声不断地在黑幕下重复着，最新的命令不断地传达着，看不到边的人潮，不断地蠕动着……
它们就像是阶梯上无数的断肢，不断地朝着那唯一还未腐烂的地方逼近，感染着整个世界。
终于……
低吟声在伦顿的郊外响起。
贫民窟中，无数贫民摇摇晃晃地走出门，朝着那河畔的大桥走去，向着帝国的心脏走去。
工厂中那永不停歇的轰鸣声暂停了，无数工人呆滞地放下手中的工具，走出了厂门，向着那已然清晰的目的地走去。
绅士与淑女，小贩与市民，大人与孩子，普通人与超凡者……
无论他们在伦顿这座城市中是什么身份，无论他们曾经取得过多么辉煌的成就，无论他们家中还有谁在等待……
他们都放下了一切，闭着眼睛，重复着毕琪琪的低吟，重复着她最新的命令。
黑幕已经来到了伦顿，来到了帝国的心脏。
无数声低吟也在此刻汇聚，成为了铺天盖地的怒号。
不……
这不是怒号，这是神灵真正的诅咒。
它无可阻挡，它比规则还无法撼动，它就存在于那里，并且向着你一步步逼近。
它就像无可躲避的……
宿命！
瘫软在地上的维多利亚，感受着体内所有的超凡之力被一点点清除，听着那汇聚成浪潮的低吟渐渐逼近，看着所有在意的人全部丧失了意志，成为了月亮的傀儡。
她抬起头，人潮就出现在了街角。
她低下头，低吟就浮现在耳边。
她无处可逃，无处可避！
“陛下……为什么他们都在喊着公爵大人的名字？”
唯一没有被影响的孩子，那个被维多利亚将黑色高顶礼帽扣在头上的奥沙利文，颤抖地问道。
“妈妈她……还好吗？”
不好……
格温很不好……
维多利亚看着自己的铁卫，摇晃着身体，朝着自己一步步走来，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孩子。
帝国……
真的如张伯伦所言，彻底毁灭了。
自己根本就没有守护住卢恩缔造的世界，甚至无能到连一天都没有撑下去。
而且……
他们口口声声地说着，不要让卢恩来阻止，要杀掉卢恩……
可是卢恩已经死了啊，死了啊！
她绝望地抬起头，仰望着已经被黑幕充斥的天空，那里再无一丝光明，也再无一丝卢恩的身影。
他再也不会回到这个世界了，他再也不能拯救自己了。
这就像是……
三十年前的夜，整个帝国都在追杀着自己。
每一个角落里，都藏着充满敌意的目光，每一个声音里，都透露着擦不去的杀意。
只有卢恩，在小小的阁楼里，牵起了自己的手。
“有我在，一切都不会有问题。”
“你是谁，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你……你是不是在骗我？”
“我叫卢恩。你可以称呼我为老师，你也可以把我当做你的守护神。”
“守护神……老师您太托大了，凡人怎么可能成为神明？”
“那也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学生了，维多利亚。”
老师……
我求求您……
救救这个国家，救救我……
维多利亚再次祈祷，她无比地虔诚，她无比地希望卢恩可以回应，她无比地希望希望降临……
而位于高空之上的卢恩，也听到了维多利亚的祈祷。
他看着位于维多利亚心脏上，那跳动着的，属于自己的文明火种，第一次发出了无奈的叹息。
这突然降下的黑幕，难以言喻的强大。
哪怕自己如今已化作了概念，却根本无法穿透黑幕，到达维多利亚的身边，接续起文明的火种。
正在此时，那压弯了维多利亚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戴在头上的黑色的高顶礼帽，突然无声滑落。
藏在其中的铜质的打火机，跌落进土里。
奥沙利文孩子般的话语，毫无感情地于维多利亚的耳边响起。
“不允许……卢恩……干扰……杀……”
卢恩！卢恩！卢恩！
为什么全世界都在念着你的名字，为什么你却没有出现？
哪怕只是幻想也好，哪怕代价是彻底地覆灭也好，哪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也好……
哪怕……
只有一瞬间……
求求你，卢恩，求求你！
维多利亚猛地睁开眼，看着天上那浓得化不开的黑幕，看着那再也见不到的天空，看着那再无卢恩存在的地方，说出了整个帝国最后的呐喊。
“请成为神明吧，卢恩！”
少女在无尽的绝望中，声嘶力竭地喊出了此生最后的话语。
无人回应。
只有整个帝国的死寂，与已经来到她耳旁的低吟，在无声地讥讽着她的自不量力。
她绝望地低下了头，准备接受自己的宿命。
咔嚓！
一声轻响。
跌进泥里的铜质打火机，打出了第一道细小的，微弱的火苗。
嘭……
嘭！
她的心脏，整个帝国唯一还跳动的心脏里，那被卢恩赐予的文明的火种，将那火苗接过，为其延续着光与热。
文明不灭，星火相传，因而生生不息……
处于高空之上的卢恩，愕然良久，继而长长叹息。
因为他得到了成为神的契机。
途径：文明引路人。
序列零：文明守护神。
在万千异口同声地呼号中，在文明濒临毁灭的绝望中，在统治者与臣民虔诚地祈祷中，在少女绝望的呐喊中……
神明卢恩……
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