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线生机
郑铋昌脸上的笑意收敛，将衙役端过来的茶水泼在沈秀脸上。
滚烫的茶水烫的沈秀呲牙咧嘴：“三天！”
与其让沈秀就这样死了，倒不如放沈秀出去筹粮，正好沈家的地契不知所踪。
郑铋昌一拍手，道：“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说三天就三天，你不是对青青仰慕已久吗？三天后的这个时候你拿出十船军粮，我将青青嫁给你又何妨？”
“但倘若你拿不出粮草，我亲自送你全家上路！”
“去枷，给他弄身行头。”
两衙役赶忙应道：“是，大人。”
天渐黑了下来，沈秀寻着记忆，回到沈家。
他要取出沈一石留给他的两万两白银。
手指摩梭着大门上的封条，他警惕的看向四周。
封条是新贴的，上面的糊糊还没干。
有人先他一步进到了沈家。
缓步向后退去，他抄出了马鞍旁的长刀，手心的汗浸湿了刀柄。
嘎吱！
艰难推开大门，沈秀蹒跚着走进沈家。
此时的沈家静的出奇。
没了人气，沈家空旷的骇人。
摸着黑，沈秀一路朝着沈一石的院子走去。
越往里走，他的心中越不舒服，总感觉暗地里有人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如芒在背。
沈秀按捺住心底的不适，继续前行。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沈秀选择多活一会儿。
约莫一炷香过后，沈秀来到了沈一石的院子门口，驻足不前。
吞咽着口水，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沈一石的院子居然有火光！
想到沈一石是自焚而死，沈秀的额头之上细汗密布。
这火怎的烧得这般诡异……
火？
沈秀心中顿时大惊，他想到那张刚贴上的封条，这是有人要放火烧沈家！
若是大火蔓延开来，将沈一石给他留的两万两娶妻钱烧了个干净，他必死无疑。
没经过多少思考，沈秀提刀上前。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沈秀怒喝一声：“何方宵小，竟敢放火烧我沈家！”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火焰在燃烧。
见半天没有动静，沈秀睁开双眼，看到满地的纸钱，沈秀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谁，出来！”
空有沈秀的声音回荡。
喘着粗气，沈秀将旁边的树枝折下，借着火焰制作了一个简易的火把。
推开房门，他进到了房间里面，佯装翻箱倒柜。
“哈，找到了！”沈秀惊呼一声。
数息过后，仍然没有人进来。
沈秀深吸一口气，心中的戒心仍然没有放下。
他相信自己的感觉不会出错，暗地里就是有人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半晌，沈秀坐在太师椅上，连装也懒得装了。
这种窥视感是在沈秀进到沈家之后出现的。
试探了这么久，也不见暗地里的人出来，一时之间，沈秀也有些拿不准暗中之人的身份。
冷静下来之后，他开始琢磨郑铋昌抓前身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只是为了折磨前身？
细细思索，沈秀愈发觉得这其中的猫腻不少。
他努力的回忆着过往的细节，生怕有什么错漏。
突然，沈秀将怀里郑铋昌给的印信拿出。
看着上面五天前就已经签好了自己的名字，他顿觉不妙。
沈秀额头泌出细汗，难怪郑铋昌这般放心自己，难怪他只是关了自己五天什么也没问。
老狐狸好深的心机啊……
在沈秀离去前，郑铋昌还在不断暗示沈秀整个浙江只有淳安县有粮，甚至好心的拿了自己印信给沈秀。
郑铋昌直言，若淳安县知县海瑞不愿卖粮，只管出示他的印信即可。
沈秀细看这印信，分明是调粮用的。
恐怕此时淳安县的粮食已经被装往前线。
淳安没粮度过灾年，必生民变。
到时沈秀再失踪，所有的屎盆子都可以扣在沈秀的脑袋上。
难怪暗中之人他怎么试探也不肯出来，倘若他存了逃跑的心思，现在他已经成了路边枯骨。
跳跃的火焰印照着手中的调粮印信，沈秀深吸一口气，他决定回淳安县。
他不能逃，也无处可逃。
没有路引，他哪里也去不得。
郑铋昌这是在逼他造反。
要造反，沈秀一定会去找沈家藏起来的家产，届时，郑铋昌手中有兵马，沈秀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这是一石三鸟的毒计。
沈秀很快平复心境，现如今整个浙江还有一人能救他。
江南制造局监正。
监正是沈一石的干爹，平日里沈一石没少孝敬他。
在沈家遭灾前，监正还曾在皇帝面前给沈家求过情。
为了沈家地契，监正还真有可能救他一命，但前提是他能活着走到江南织造局。
不出意外的话，此时在前往江南制造局的路上定然杀机四伏。
想要活命，沈秀还得按照郑铋昌的思路走，将调粮导致民变这个屎盆子自己扣在身上。
这也是郑铋昌给他活命的唯一机会。
现在的沈秀就像一个还未过河的卒子，只能按照郑铋昌的安排前进。
他的当务之急是回到淳安县衙，将手中的印信交给淳安县知县。
前方抗倭是大事，耽搁不得。
此时的粮食定然已经运往台州，他的调粮印信若是迟迟不到，恶了郑铋昌，他也逃不过一死。
明日到淳安县衙递交印信，他还有一线生机。
但沈秀猜测监正此时也在找他。
沈家是江南织造局麾下的皇商，沈秀做的一切都会被认为是监正安排的。
淳安若生民变，阉党身上也洗不干净。
沈秀现在成了双方的角力中心。
他现在只能祈祷明天监正能在郑铋昌之前找到他。
稍作歇息，沈秀不敢再耽搁，准备快马赶回淳安。
至于那两万两白银，沈秀反倒是不这么着急取出。
如今形势不明，倘若真像自己猜想的那般，明日那一劫没有渡过，这两万两也是平白送人。
一路疾行，此时天已拂晓，沈秀接近城门了。
“吁！”
沈秀勒马悬停，瞬间警铃大作。
前方路口出现了十几个蒙面的黑衣人。
他们的目光从未离开沈秀，显然，是为了沈秀而来。
这是一个岔路，而那群蒙面人所挡的正是前往江南织造局的大路。
沈秀才驭马前行数步，一众黑衣人便将手中的长刀抽出。
似再前一步，沈秀便会身首异处。
沈秀长舒一口气，还好他提前想明白郑铋昌的用意，否则这群人便不是在这里堵他，而是在沈家将他格杀。
此时的沈秀只想将印信快速交给淳安县知县，从郑铋昌手中换得这一线生机。
如此一来，找到沈一石藏起来的地契之后，他便有了立身的根本，到时就算反了这狗朝廷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