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世上最无情冷血的人
林寒玉重新封了百纳袋，说道:「有没有看错人事小，凌绝峰的存亡事大。如今出了这种骇人听闻的事，其他门派很快就会找上门来算账的。」
「那......依你之计.......」
谢鸣渊虽在门外被禁制阻挡，听不见声音，但也猜到里面林寒玉说了什么。
众人修为虽高，但是门派忽然折损了不少精英门人，必定是心乱如麻，同意让林寒玉继任掌门，救门派于水火。
林寒玉似是不太想提起霍玲珑，略去她死去一事，只说寻着了五岁的大儿子，收在门下抚养，明天把他带来拜见长辈。
他一推开殿门，私下议论的后辈门人一哄而散，只剩下谢鸣渊站在原地。
谢鸣渊忍着愤恨，挤出了最大的笑容，伸出双手讨抱：「师尊~」
「怎么不在房间休息?」林寒玉一蹙眉，没有抱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进去：「算了，来都来了，过来拜见一下北斗、南斗两位长老。」
谢鸣渊一进去，才刚跪下还没行礼，性情暴躁的北斗长老心疼死去的弟子，踏上前一掌呼过来，怒喝道:「你这小孽种，看看你爹做的好事!」
谢鸣渊前世已经知道北斗长老迁怒于他，一度恨他入骨。他留着前世的记忆，非常讨厌这个一直骂他小杂种、小孽障的人，自从推翻林寒玉夺过掌门位置后，再也没怕过这个北斗长老。气势一上来，瞬间就要直起身来挡住他这一掌。
但他猛地醒悟过来:这一掌他现在还挡不住，一个举目无亲、初次回到门派的小孩，若是大着胆子骂回去，反而惹人生疑。
于是他只得摆出被吓坏的模样，呆着不动，准备硬生生受了这掌。
疼痛却迟迟未至。
谢鸣渊睁开眼，只见林寒玉抬手格挡住了这一掌，脸如寒霜：「北斗长老，他是我徒儿。这一巴掌，到底是给他的见面礼，还是给新任掌门的下马威?」
「掌门言重了。」北斗长老恨恨地瞪了谢鸣渊一眼，才收了手。
南斗长老在旁劝道:「稚子无辜，北斗你心里有气，我们晓得........」
「先不说我门下亲传弟子几乎都没了，我们凌绝峰的名声也被谢明心毁得一千二净了!」北斗长老愤然道。
「没这么容易毁掉，此事我自会处理妥当。」林寒玉让谢鸣渊重新拜见两位长老，才带他回到歇息的房间，让正在等候的宋慧也先离开。
「鸣渊，怎么了?」林寒玉看他呆呆站着，问他：「病还没好吗?」
谢鸣渊细细回想，前世自己并没有跑到殿外偷听，是后来林寒玉让他独自去正殿拜见，被北斗长老一掌打得脸肿了起来。他当时心里慌乱，以为自己丢了师尊的脸，想躲起来等脸消肿，结果被林寒玉找回去，训斥了一顿，还被打了五下手心。
原来.....林寒玉在场的话，会替他挡着这一掌吗?
「他是我徒儿」......林寒玉当真有重视他这个徒弟，会出手保护他吗?
谢鸣渊一转念，自嘲地想:不是吧，林寒玉这只是在维护面子而已，别人当然不能随意打，得留着他玉川真人亲手打。
他故意委屈地哭诉:「师尊，北斗长老是不是讨厌我爹爹、讨厌我?可是爹爹是好人.......」
林寒玉默然。
「师尊......难道不是吗?」
「别想太多。」林寒玉沉吟了一下，让他过来几案前，抱他坐在膝上。又拿起毛笔，铺开纸写下「谢鸣渊」三个字：「你会写自己名字吗?」
谢鸣渊指着字，装不懂:「这个?我不会。」
「我教你写。这个名字里包含着你爹爹最大的期望，你要记住了。」
林寒玉将毛笔交到孩子细小的手掌里，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地教他写名字。
谢鸣渊偷偷地看他。
林寒玉难得没紧绷着脸，也没有紧抿着嘴唇，神情宁谧专注，哪里像有半分局促造作?
林寒玉的手掌很凉，十指匀称修长，只是手掌不算柔软，掌骨有些硌人。谢鸣渊前世喜欢这双手喜欢得不得了，巴不得师尊经常这样抱住他、握他的手。就算只是伸手摸摸他的头，也是好的。
结果这对漂亮的手离他越来越远，到后来只会握着剑鞘或鞭子往他身上招呼。
他心里又爱又恨，记忆与复杂的情绪淹没了他，写字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怎么了?」林寒玉低头看他。
「师尊的手很好看.....很好看。我真的很喜欢。」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冲口而出，小小的左手也伸出来，反握住林寒玉的手掌，脸颊贴了上去：「可是为什么师尊的手这么凉?要是......和我一样暖就好了。」
上一世，他明明是想让师尊暖和一点点，更像有血有肉的人一点，不那么冷血凉薄，宛如一块万年不融的冰块。
前世爱恨交加的话，现在由他一个小孩子说出来，没有了异样的感觉，听起来还颇为孩子气。
林寒玉骤然被他握住了手，小小的脸颊贴在上面，似是被烫着了，又似是吓了一跳，轻轻挣开，不抱他坐着了，把手拢在袖子里，起身就走。
「师尊讨厌这样?」谢鸣渊心里猛地沉了沉。
「没有。」林寒玉短促地回答，又说：「再练一会字，吃过晚饭，我带你搬到掌门寝殿。」
「师尊现在要去哪里?」谢鸣渊明知故问。
「后山，我以后会颁禁令，后山的灵潭是禁地，谁也不准靠近，尤其是你，知道了吗?」
谢鸣渊听得林寒玉提起后山禁令，想起父亲惨死，被他封在那不见天日的潭底，心里剩余的一点柔软顿时烟消云散，看着林寒玉飘然离去，狠狠一擦发热的眼睛，粘了一手的眼泪。
「真是世上最无情冷血的人!」他一摔笔，墨汁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