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6章 暗夜偷袭
漆黑的夜,为联合舰队出击的五十艘小艇涂抹了一层保护色。
五百名身穿黑衣黑裤的英、尼海军士兵在一名尼德兰海军上校的带领下,划着木桨,动作小心的靠近了科伦坡港。
在看到港口中星星点点悬挂于桅杆之上的桅灯后,这些夜袭者眼睛中迸射出了仇恨的光芒。
他们在场中的每一个人,都有兄弟、好友死于前些日子的三场海战,因此对宁军无比仇恨。
在英、尼两军司令提出夜袭计划后,这些人毫不犹豫的报了名。
很幸运,今夜乌云遮住了月亮,强劲的海风拍打着海浪,这些都为夜袭队伍提供了有力的掩护。
很快,小艇就靠近了停泊在港口外围水域的战列舰群。
十几艘双层甲板战列舰犹如小山包一样的体型,即使在夜色笼罩下也十分的引人瞩目。
五十艘小艇分成十几组,每组三艘或者四艘,各自靠向了目标。
随着距离不断靠近,划桨的士兵已经看清了背着枪在光亮的露天甲板上来回巡逻的宁军士兵。
感到心跳和呼吸加快的夜袭士兵不由加快了手上动作,想快一点贴近目标,免得暴露。
……
梁大成因为炸毁了梦溪号,且是该船唯一幸存士兵,所以被海军高层树立了典型,策勋三转,从一等兵晋升为上士。
由于梦溪号已战沉,暂时没有去处的梁大成被林至孝安排到了李旦号,顶了前些日子一个重伤减员的水手长的缺。
新官上任的梁大成很努力,也很珍惜往上爬的机会,与李旦号上到军官,下到水手的关系都处得很好。
今晚原本该轮到郑承熵和陈子衡担任值星官,但两人出使康提去了,因此只能把更多班次排给还在舰上服役的海军候补生。
但李旦号经历了几轮恶战,海军候补生也死伤了好几个,所以这值星官班次排来排去的就人手不够了。
正当船长林至孝考虑要不要给大副、二副多排点值班班次的时候,梁大成自告奋勇要参与值班。
按理说,上士不是军官,是没有资格担任值星官的,但谁让李旦号的军官不够用呢,因此林至孝特批梁大成进入值班队伍。
今夜轮到梁大成担任露天甲板的值星官,他提着一盏鲸油灯从船头到船尾来回巡逻。
走到船尾的时候,他感觉有些尿急,因此顺手把灯放在一旁,扯开裤腰带对着船舷外边就是飞流直下三千尺。
一艘刚划桨行至李旦号船尾的小艇被他这泡又腥又臊的尿给淋了个正着。
有不幸被尿液浇到脸上、流进嘴里的联军士兵当场干呕了起来,太尼玛臊了,这火得多大啊?
听到船下传来的干呕声,梁大成被吓了一大跳,以为是浇到路过的友军头上了,连忙大声问道:“谁啊?说话!谁拿你家梁爷开玩笑?”
见半天没有回应,梁大成有些警觉了,把系在腰侧牛皮带上的手铳掏了出来,快速装好弹药,打开保险后,又大声喊了一句:“我看到你了,口令多少?”
船下黑黢黢一片,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梁大成看了一眼身旁的鲸油灯,咬了咬牙,忍痛将鲸油灯扔下了船,要是没什么异常情况,自己可亏大发了,得拿饷银赔给军需官。
当梁大成左手扔出鲸油灯的时候,他同时还往船舷外探出了半个身子,右手则拿着手铳对准船身下部的那片阴影。
梁大成的鲸油灯扔得很准,正在船尾阴影处躲避的一名联军士兵被砸了个正着,玻璃罩瞬间碎开,滚烫的鲸油从这名倒霉的士兵头顶淋下,浇遍全身,又被火苗引燃,这名身上着火的士兵被吓得哇哇大叫,不停地“help me”。
其实梁大成都没太看清下边小艇上的人的长相,但却听清了那几句“鸟语”,顿时毫不犹豫地朝着火光处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身上着火的那名士兵没打中,反倒打中了他旁边一名士兵,并且还没把人当场打死,导致中枪的士兵不断捂住伤口哀嚎。
枪声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无比刺耳,立刻惊动了正在各船露天甲板巡逻的士兵,他们纷纷敲响了离得最近的铜钟,整个舰队迅速做出反应。
值班的水手开始装填火枪,来到船舷旁边警戒、御敌。
而在炮甲板换班睡觉的水手则匆忙穿上衣裤,开始在炮长、士官、军官的号令下集结。
意识到已经暴露的联军士兵顾不得抛抓钩登船搞破坏了,而是点燃了一颗颗炸弹,迅速抛到最近的船甲板上,与之一同投掷的还有无数颗用动物油脂、植物油制作的简易燃烧弹。
刹那间,各战列舰船身周围爆炸声此起彼伏,火光四射,有炸弹没扔上甲板,就在船舷附近爆炸了,溅射的弹片打得船壳砰砰直响,也有少部分炸弹扔上了甲板,炸得宁军士兵扑倒一片。
相比威力有限的黑火药炸弹,还是燃烧弹威胁更大,一旦被扔上甲板,立马点燃风帆索具,给宁军制造了极大的恐慌和麻烦。
好在有部分反应快的水手已经装填好了火枪,他们端着枪对准远处冒着火星、火苗的地方就是一轮齐射。
随着“噼噼啪啪”炒豆子一般的燧发枪开火声,来袭的500名联军士兵开始不断出现伤亡。
还有正要投掷炸弹的士兵被火枪击中,炸弹瞬间脱手摔在小艇内,送同船的其他九名士兵一起坐了土飞机。
不过来袭的小艇数量既多又分散,今夜又没有明亮的月光,想把这些人快速剿灭还是有些困难。
好在,灯塔及时送来了援助。
一道耀眼夺目的光柱划破夜空,从灯塔处直射过来,在港口内扫来扫去,所有前来夜袭的小艇在这道犹如神迹一般的光柱面前都无所遁形。
这其实不是什么神迹,而是大宁皇家科学院最新发明的“铜面反射镜”,属于一种抛物面反射镜,当平行光束沿抛物面的主轴方向入射时,光线会被抛物面反射并汇聚于焦点。
这个原理后来被用来发明天文望远镜。
但在这个时代,最大的用处就是放在灯塔作为探照灯。
在铜面反射镜的帮助下,各艘战列舰一边安排人灭火,一边指挥士兵用排枪将前来袭击的联军士兵一一射杀。
喧闹了约摸一个小时,当最后一艘夜袭小艇上载着的最后一名士兵被猎兵从八十丈开外精准射杀后,这场夜袭行动彻底落下了帷幕。
……
天亮后,港口内景象呈现在紧张了一夜的大宁海军官兵面前。
停泊在港口内的几十艘战舰无一不充满烟熏火燎的痕迹。
尤其是被重点攻击的那十几艘战列舰,原本金黄色,充满柚木光泽的船身要么被炸得坑坑洼洼,要么布满斑斑点点的烧灼痕迹。
露天甲板和桅杆、风帆、索具也好不到哪去,全都各有损伤。
好在非战时,炮位上不允许堆放火药桶,因此殉爆的惨剧未发生。
鉴于此,十几名高级军官在科伦坡堡召开了紧急军议。
张士信怒气冲冲的说道:“这就是避战保船的下场,如果不是李旦号的水手长梁大成示警的及时,差点就在港口被人一锅端了。”
郭正奇脸上有些挂不住,正要开口为自己分辩几句,好下属何承恩就先他一步站出来替他分忧了。
“靖海将军言重了,昨夜损失并不大,除了有两百多名水手死伤外,没有一艘战舰被重创,更没有一艘战舰沉没。”
林至孝作为第二分舰队中的一员,则站出来为张士信帮腔道:“若是都抱着中郎将这种侥幸心理,我看舰队下一次会吃更大的亏。”
“林鹰扬,你这是诅咒舰队吗?”
“末将可不敢,中郎将言重了。”
“你……”
“好了,都别吵了!”
郭正奇拍桌子打断了快要吵起来的两人,表情十分严肃的说道:“防守松懈,导致舰队差点被人夜袭成功,作为舰队主帅,此事由我一人承担,战后我自会呈文海军部请罪。
现在该议的是如何加强港口防御,防止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久守必失,我反对继续守下去。”
经历了夜袭风波后,张士信对郭正奇的守御之策彻底失去了信任。
在他看来,与其被人夜袭烧毁船只,还不如痛痛快快的与敌人在大洋之上战一场,就算不敌,也不会让联合舰队好过。
郭正奇板着脸说道:“张总戎,你不要只顾及眼前,要多想想战后的事。
拼掉了西洋舰队,我们拿什么守卫锡兰和几万里小西洋?
朝廷为何要打这一场仗?不就是想让商船在小西洋自由航行吗?
没了西洋舰队,我大宁的商船如何应付凶恶如狼的西夷!”
如同张士信受够了郭正奇的“避战”一般,郭正奇也受够了对方无休止的“主战”。
连“朝廷打这一仗是为了自由航行”这等政治不正确的话都说出来了。
大宁朝廷打出的旗号是来收复失地,襄助藩属国的,其次是为商民讨个公道,不言利。
谈利多不好听啊!
大宁虽然立国海外,也搞重商主义,但还是难免受到一些儒家糟粕的影响,比如就喜欢把自己扮成正人君子的模样。
张士信被郭正奇的话给噎住了,气势弱了三分,半晌后才放低姿态道:“那也要打赢了才能谈以后。”
“舰队没了,赢了也是输!”
郭正奇察觉到了张士信已没有刚刚那般强硬,于是便趁机拍板道:“传我将令,从即日起,增派巡夜人手,同时安排巡逻艇,只要我们做好防御工作,敌人不可能攻得进来。
靖海将军若是还不信我的话,我可以拿项上人头担保。
若舰队有失,我自刎以谢天下。”
听到郭正奇发如此毒誓,众将都有些动容,纷纷出言劝解。
见状,张士信不好再逼迫,只能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但愿接下来舰队平安无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