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比月亮还要美丽
史莱克外院的一间宿舍，样式与外院常见的宿舍相同，经过精密的设计，看似大小相同实际上要更大些许，有着其他宿舍没有的隐藏式独立卫浴。两张被两个男生使用的桌子都被杂物摆满，其中一方摆放得较为整齐，另一方则比较杂乱，基本上都是奇奇怪怪的礼品包装盒。
处于冥想状态中的贝贝睁开了眼，往外看了一眼天色，正是深夜寂静的时分，蹑手蹑脚地下了床铺穿好鞋袜，贝贝正想悄无声息地离开宿舍。
“去找大师姐啊？”
突兀的声音吓到了贝贝的动作，一个趔趄险些差点把脸撞在门板上，回过头，就看见原本盘坐在床铺上冥想的徐三石，此时慵懒地侧躺在床上，一只手倚着头，眯眼看向在门口鬼鬼祟祟的贝贝。
“……是。”
贝贝犹豫了一下，他确实是想找张乐萱问点事情。他跟张乐萱的关系十分特殊，但只有史莱克少部分高层知情，同样的，他也不太情愿让徐三石知道，只能选择性说一部分事实。
自从将雨浩带到史莱克后，张乐萱身上发生的改变已经太大太明显了，与往常完全不同的表现令贝贝感到不安，直到下午的事情发生后彻底爆发，他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张乐萱身上的变化究竟是好还是坏，即使有着雨浩的解释，他也很难在现在这个状态确定张乐萱的行为。
“那你就去吧。”
出乎意料的，明明已经特意点破了贝贝当前别扭的心思，也知道他隐藏了不少事情，徐三石却没有进一步问下去，只是翻了个身不让自己的睛与脸跟贝贝继续对上。
“三石……”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会一直盯着你，代表我女朋友的好姐妹，你已经让她很担心了。”
“还有我自己，兄弟是互相认的，有事自然要一起扛，如果只是你个人的事情，那我就不会掺和。顺带帮我问一下，小桃学姐已经三个星期没找我了，平时不超过十天就会来找我压制邪火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徐三石没有继续多言，拉上被子就把身子彻底盖住，隔绝了贝贝的视线。
“……谢谢。”
………………
海神湖中海神岛，内院学子的居住地。
今夜月光正好，残月高悬于天空之上，温柔的月光从空中披下，与海神湖弥漫的水汽结合，如若银色轻纱披散在一栋别墅院子当中，张乐萱半眯着眼眸，享受月光照耀，秀丽身姿反向映衬天际残月，圆融如一轮耀眼的满月。
莎莎……
长时间使用鬼影迷踪步的习惯让步伐轻盈，但男性的身子总是相比女子更加沉重，踩在草叶上不可避免的发出如若风拂的声响，贝贝站在院子外，神色复杂地看向张乐萱。
轻声的人为响动在魂斗罗耳中清晰无比，但知道内院安宁的张乐萱多欣赏了一会儿月光，才转过头看向发出声响的位置，呆愣了一下：“贝贝？你怎么来了？又有什么不好意思跟老师要的东西吗？”
“乐……萱姐。”
酝酿了好一会儿的情绪被张乐萱如同揭短的亲近话语打断，贝贝感觉自己险些呛死在这里——自从有了个姐姐开始就会这样，不好意思跟长辈要的东西会向姐姐索求，在成长些许后有了些许廉耻心，但仍然会下意识这么做，形成了有事姐姐无事大师姐的习惯。而自从知道了婚约以及跟唐雅确认关系之后，贝贝就时常疏远张乐萱，思来想去，这样的话语已经有一两年没能从张乐萱口中听见，难怪似乎听出了几分惊喜的意味……
“贝贝你很久没这么叫我了呢。”
月华从张乐萱手中散出，如若轻纱披在贝贝肩上，将贝贝带到了张乐萱身边，月宫仙子语气有着几乎从未见过的活跃，从储物魂导器中取出一件外衣披上贝贝身子，不过似乎显得有些小了：“哎呀，太久没有给你量尺寸了，衣服都有些小了。”
“没……没事的，乐萱姐，我只是想来问个问题，很快就走。”太久没跟张乐萱如此亲近，贝贝显得有些不自在，但内心某处松了口气，这种亲近的举动在过往记忆中有着几分难耐的暧昧，但如今似乎清澈无比，就好像……母子？
看来疏远乐萱姐还是有点用的。贝贝如此想着，也想着以后要跟张乐萱更多保持距离。
“问题？老师已经跟你说了？还是你自己问的？奇怪，老师也没打算这么快就说出去啊，你也不是会在意这种事情的人……”
张乐萱闻言一怔，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替贝贝成为少阁主的事情已经被知道了，但知情人现在相当的少，几乎只有自己、老师、师兄跟雨浩四个，或者说三个半，雨浩根本不理解少阁主这个身份意味着什么，更不会到处乱说，也没机会跟贝贝说才对。
难道……言少哲向贝贝捅了这件事情出来？这是为什么？自己得不到就要毁掉？可是也说了贝贝会是史莱克的继承者啊？他在想什么？
“……啊？玄祖？什么啊？”
贝贝更是糊涂，自己的问题还没问呢，张乐萱的言语就又带来了新的问题，此时姐弟俩都有满头的问号，但结合彼此的反应过来看，俩人的事情应该不是指同一个。
“乐萱姐，你先说吧。”
虽然贝贝很想知道自己问题的答案，但毕竟张乐萱口中事关穆恩，决定先听听张乐萱的事情。
“午饭后，言少哲师兄对雨浩的所作所为，你都看到了吧？”
张乐萱随即开口，问出的话语却是又让贝贝一怔，这也是他想问的事情。
“你觉得史莱克，应该是这样的史莱克吗？”
贝贝没有任何犹豫，在张乐萱面前摇了摇头，这也是他所想的，是与他一直以来价值观冲突的事情。
“老师……也是这么想的。”
“史莱克已经老朽了啊，乐萱。”穆恩靠在躺椅上，黄金树中的光明与生命都不断钻入他佝偻的身躯，缓解着龙丹带来的痛苦与伤势，“我也没几年好活了，我原本的想法，就只是撑着这个破败的史莱克继续生长下去，靠着贝贝的名正言顺，让史莱克能够一点一点焕发新生，或者是彻底老朽腐烂，消失在斗罗大陆的历史长河当中，就像如今的唐门一样。”
“毕竟我只剩下这几年了，史莱克的未来逐渐与我这个垂死的人无关了。”
“可是你醒了，乐萱，”
“你被恩情所困住的意志，被你自己想法困住的意志，现在已经被唤醒了。”
“你不再局限于情感，也不被恩情所困，你现在只是你自己，你会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这些事情都将与你过去无关，”
“你是一株新芽，勃勃生机向天而生的新芽。”
“所以我想，把这本来就有你一份的少阁主之位完全托付于你，清除史莱克如今的腐朽，为史莱克增添一分全新的生机。”
“这是我的执着，也是老师的任性。”
“我依旧想要让你为贝贝铺路，这对你不公平，对不起，乐萱。”
“玄祖……乐萱姐……”贝贝无措地看着眼前开朗笑着的张乐萱，他并不知道原来穆恩将这么重的担子交给了这位许久未交心的姐姐，更不知道这担子本该由自己承受，他想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可他现在只不过是一个魂尊罢了，别说是海神阁阁主，他现在连少阁主的名义都没有资格承受，即便他就是实质上的少阁主。
“你啊，还是跟以前一样，傻乎乎的，什么痛都想着自己扛，什么苦都往自己心里咽。”照看了贝贝许久的张乐萱，自然看得出贝贝的想法，轻快地伸出手，在贝贝鼻子上刮了一下。
“我其实一直都不知道，我该如何偿还老师的恩情，就像一开始向你许诺婚约，傻傻地将纯粹的感情变得怪异，如果不是雨浩的出现，我可能这辈子就会受困于这份本应该止于疼爱的感情。”
“雨浩让我清醒，老师放我自由，但我仍然受困于恩情，恩情，总是需要偿还的。”
“这份担子很沉重，但比起我的性命，比起老师的恩情，什么都不是。”
“我很高兴，终于有了偿还老师恩情的方式，即使再沉重与困难，也终归是可以还完的。”
“再之后，就都是我自己的人生了，贝贝，你该为乐萱姐感到高兴才对，不是吗？”
轻松、洒脱、逍遥于天地之间，不被任何外事外物所困，贝贝从未见过如此的张乐萱。
落入凡尘的月宫仙子，此时披上了她优雅华丽的飘带，真正地在天地间起舞，展示着她的美丽。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不安了：
一直以来他都是张乐萱的牢笼，将张乐萱困在其中而不自知，以为这本就是正常的。
张乐萱如今跳出了牢笼，即使痛苦，也向着她的自由跑去，而他却因为牢笼的破碎，而患得患失。
他不想这样。
“是啊，我很高兴，乐萱姐。”
贝贝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你比今晚的月亮，还要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