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4章 建业惊变(近四千字大章)
硝烟尚未散尽的力阳城头,刘琦身披玄色锦袍,负手立在雉堞旁,任由带血的风掀起衣摆。城下三万荆州军正有序整编,“刘“字大旗在残垣上猎猎作响,与远处周瑜麾下那支偃旗息鼓的江东援军形成鲜明对比。
“周大都督远来辛苦,“刘琦转身时指尖划过染血的城砖,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可惜来迟半步,力阳城已换了主人。“他抬手虚引,城楼下正被押解的顾家私兵恰好闯入周瑜视线——那些绣着金丝虎纹的衣甲,此刻正沾满泥血,在荆州军的呵斥下缩成一团。周瑜按剑的手背青筋暴起,铠甲上还沾着鹿门山隘的泥尘。他望着刘琦鬓角未及擦拭的血渍,忽然发现这个曾被江东视作“懦弱公子“的对手,此刻眼中竟藏着比曹操更冷的锋芒。“刘琦,你不过是借江东士族的贪生怕死取胜,算不得真英雄。“他的声音混着硝烟,却掩不住底气不足。
刘琦忽然大笑,笑声惊起城头栖鸟:“大都督难道不知,令兄孙策在时,江东士族尚不敢明目张胆开城纳降,“刘琦目光扫过周瑜紧握的剑柄,“如今少主新立,张昭日日在朝堂鼓吹'联姻保境',怕是连大都督在前线浴血,都比不上士族们在后宫吹的枕边风啊。“
“孙权今早又往我军大营送了求和信,言明愿以长江为界,割让三郡。“他退后作眺望状,抬手示意远处建业方向,“而你在鹿门山浴血三日,不过是为了给张昭的和亲之议争取筹码罢了。”
周瑜望着刘琦袍角绣着的荆山楚云纹,忽然想起孙策临终前的叮嘱:“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瑜。“
可如今孙权继位不过三月,张昭的势力早已渗透到军粮调度、将领任免,就连自己这个大都督,调兵都要受士族掣肘。
“刘琦,“他忽然松开按剑的手,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疲惫,“你我都清楚,江东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荆州。“
他抬头望向星空,想起官渡战场的烽火,想起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野心,“若你执意南下,只会让中原落入曹贼之手。“
刘琦却摇头轻笑,指尖划过城墙上“孙“字战旗的焦痕:“大都督不妨回建业问问,那些在力阳城破时闭门不出的士族,此刻是否正忙着准备迎接我的入城仪式?“他转身走向城楼,不再理会周瑜。
他很清楚,眼前的周瑜绝对不会归降自己,所以也并没有说出招降之言。
周瑜望着刘琦远去的背影,忽然听见城下传来顾家老族长的谄媚之声:“刘公子放心,我江东士族向来识时务......“
他猛地转身,看见暮色中,那些曾对孙策誓言效忠的江东豪族,正举着灯笼向刘琦身后走去,灯笼上的“顾““李“等姓氏,在夜色中格外刺眼。
夜风卷起满地碎甲,周瑜忽然发现,力阳城头的“孙“字大旗不知何时已被扯下,取而代之的是刘琦的“刘“字帅旗。
旗角翻卷间,他仿佛看见孙权在朝堂上孤立无援的模样——那个曾被兄长寄予厚望的少年君主,此刻是否正握着染血的竹简,在张昭的劝说下签下屈辱的和约?
“大都督,建业急报!“
斥候的呼喊打断思绪,周瑜接过帛书的手突然颤抖——上面赫然盖着孙权的御玺,却是张昭代笔的求和信,言辞间满是对荆州的臣服,甚至承诺“岁贡百万斛,美女二十车“。
他望着远处城头上亮起的灯火,忽然想起孙策临终前的话:“若仲谋不任事,卿便自取之。“此刻,这句话如重锤般砸在心头。力阳城头的晚风带着血腥气,却吹不散他眼中的迷茫——江东的未来,究竟该托付给那个被士族裹挟的少主,还是眼前这个深谙权谋的荆州牧?
……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浑身浴血的斥候踉跄着闯入殿内,膝盖重重磕在青砖上:“启禀主公,力阳城破!周泰将军身中七创被俘,蒋钦将军……也被押往荆州大营!”孙权只觉眼前一黑,孙权手中的竹简“啪”地砸在青玉案上,飞溅的竹屑混着案头的灯油,在羊皮地图上烫出焦黑的斑点。
他盯着地图上力阳城所在的红点,仿佛看见那里正腾起遮天蔽日的浓烟,将江东的版图烧出一个狰狞的缺口。周瑜前日的谏言还在耳边萦绕:“阵前厮杀,方是保境安民之策……”此刻却化作刺耳的讽刺——力阳城破的军报,彻底撕碎了主战派的幻想。
“啪!”他猛然攥紧案角,指腹被案沿的雕花刺出血珠却浑然不觉。
他望向窗外,建业的街巷在暮色中渐渐模糊,唯有城头“孙”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却显得格外单薄。建业城的暮鼓声沉闷如丧钟,惊起檐角栖息的寒鸦,鸦鸣声混着远处江面的涛声,更添几分凄凉。孙权望着宫墙外阴沉的天空,铅灰色的云层正从西北方压来,像极了兄长孙策离世那日的天象。
“兄长……”他低声呢喃,喉间泛起苦涩。孙策临终前紧握他的手,掌心的老茧刮得他生疼:“举贤任能,各尽其心,以保江东。”
此刻,这句话萦绕在心头,孙策临终前的模样,久久不去。
孙权他猛地站起身,腰间玉珏撞在案角发出清响,玄色衣摆扫落案上堆积的军报:“传周瑜急报!”声音里带着破竹的狠劲,仿佛要将连日来的压抑尽数碾碎。
力阳城破的硝烟尚未散尽,黄忠踩着满地狼藉走向临时搭建的中军帐。月光穿过破损的窗棂,在周泰的铠甲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这位江东猛将虽昏迷不醒,双臂却仍以抱斧的姿势交叠胸前,指缝间还嵌着未及清理的敌人指甲——那是他被生擒前最后一场血战的印记。
“好汉子。”黄忠蹲下身,粗糙的掌心抚过周泰铠甲上的缺口,指尖触到结痂的血痕时,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也忍不住轻叹。周泰右肩的伤口深可见骨,却被他用断剑削下的铠甲碎片临时固定,创口周围的皮肤泛着青紫色,显是中毒后强行运功所致。黄忠转头望向太史慈,目光落在他手中染血的帛书——那是从周泰贴身衣甲里发现的,上面用朱砂画着江东水师的布防图,边角处歪歪扭扭写着“死战力阳”四字。
“子义,你看这字迹。”黄忠指尖划过斑驳的朱砂,“分明是重伤后所书,却笔笔如刀。”太史慈点头,指尖轻轻拂过周泰紧握的斧柄:“当年在北海,我曾见过此等悍勇之辈,可惜……”他声音渐低,目光投向帐外被押解的江东降卒,“江东士族背叛在前,援兵不至在后,纵是铁打的汉子,也架不住内外交困。”
帐外突然传来喧哗,几名荆州士兵押着一名江东俘虏经过。那俘虏的铠甲上绣着顾家的族徽,腰间还别着染血的虎皮袄——正是力阳城内策应的私兵。
黄忠猛地站起身,手按刀柄:“此等鼠辈,若让我遇见,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太史慈按住他的手臂:“将军息怒,此等士族蛀虫,自有公子处置。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招降周泰、蒋钦二人。”
蒋钦的囚车碾过青石板路,车轱辘碾碎的不仅是满地的断箭残戈,还有他心中最后一丝希望。透过囚笼的木栏,他看见力阳城头的“刘”字大旗在夜风中翻卷,旗角掠过被战火熏黑的城垛,像极了当年孙策攻破皖城时扬起的“孙”字大旗。那时的江东儿郎,何曾有过这般狼狈?
“周兄……”他轻声呼唤,目光落在前方同样被囚的周泰车架上。周泰的铠甲已被血浸透,垂在车栏外的手掌无力地晃荡,却仍保持着握斧的姿势。蒋钦喉头滚动,想起三日前在城头,周泰退入内城防御内乱,自己则在西门独战黄忠的场景。那时他便知道,力阳城破只是时间问题,却不想江东的败局,竟始于自家士族的倒戈。
车轮突然碾过一块碎石,囚车剧烈颠簸,蒋钦的额头撞在木栏上,剧痛让他眼前闪过兄长孙策的面容。在丹徒山,孙策被许贡门客刺杀,临终前将印绶交到孙权手中,眼中是未竟的壮志。如今,那份壮志却被江东士族的私兵砍成碎片——顾家、李家的虎皮袄,此刻正穿在押送他们的荆州军身上,讽刺得令人发笑。
“少主……”他望着远处建业方向的灯火,忽然想起孙权继位那日,在孙策灵前发下的誓言。那时的少主,眼中还有未褪的稚气,此刻却要面对比曹操更可怕的敌人——不是荆州军的铁骑,而是江东内部的离心离德。囚车拐过街角,月光照亮路边一具无人收殓的江东士卒尸体,那人手中还攥着半面残破的“孙”字战旗,旗面上的金粉已被血渍浸透。
蒋钦闭上眼,任由泪水混着尘土滑落。他不知道此次被俘是生是死,却清楚地知道,当顾家的私兵打开西门的那一刻,江东的脊梁便已断了半截。而他和周泰,不过是这断脊之痛中,两枚最刺眼的骨钉罢了。
……
孙权站在城楼之上,望着城下匆匆而过的士兵,心中思绪万千。张昭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轻声说道:“主公,力阳城已失,当务之急是与荆州求和,否则江东危矣。”孙权转身,目光如炬:“子布公,你难道忘了兄长的遗言?江东基业,岂可轻易拱手让人!”
张昭长叹一声:“主公,非是老朽怕死,实乃江东士族离心离德,若再与荆州为敌,恐有灭顶之灾。”孙权握紧剑柄,:“孤意已决,明日便召集文武,商讨破敌之策!”
孙权知道,求和之言,绝不能出自自己之口!
夜色渐深,孙权独自来到孙策的灵堂。
烛光摇曳中,孙策的画像仿佛在注视着他。孙权跪下,低声说道:“兄长,弟定当死守江东,可惜,世家作乱,主战主和意见不一,我该如何是好!”话音刚落,一阵狂风刮过,灵堂的烛火瞬间熄灭,只剩下窗外的雨声淅沥。
此时,荆州大营内,黄忠和太史慈正在商议对策。黄忠望着昏迷的周泰,说道:“子义,你说这周泰,真能为我所用?”
太史慈笑道:“将军放心,待公子亲自劝降,定能感化此人。”黄忠点头,目光落在周泰手中的开山斧上,仿佛看到了江东水师的未来。
而在囚车中,蒋钦却在思索着另一件事。他想起力阳城内,顾家私兵打开城门时,曾有人高呼:“荆州公子承诺,破城之后,江东士族可保富贵!”难道,这就是刘琦的真正目的?以士族为饵,瓦解江东的根基?
蒋钦握紧了拳头,心中暗自发誓:“少主,若你能重振江东,我蒋钦纵死无悔!”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建业城内,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