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珍珠玉蚌
硝烟尚未散尽，灰烬如同肮脏的雪，缓缓沉落在断壁残垣之间。
游月跪在一片狼藉里，膝盖被尖锐的碎石硌得生疼，但这痛感遥远而模糊，被另一种更庞大、更冰冷的东西死死压住了。
她怀里抱着季湘。
季湘的身体沉重得不可思议，像一块浸透了寒冰的玉石。
曾经总是带着狡黠笑意的脸庞此刻一片煞白，毫无生气。
几缕被硝烟染成灰黑的发丝无力地垂落在她紧闭的眼睑上，再也不会随着她弯弯的笑眼而俏皮地跳动了。
游月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嵌入季湘冰凉僵硬的肩头布料，然而指尖触到的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凉。
世界的声音仿佛被抽空，只剩下她胸腔里那颗心脏在沉重地、一下下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闷响，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确认这个残酷的事实：季湘死了。为了她，或者为了别的什么，死在了这片废墟里。
“游月……”一个细弱、带着哽咽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小蓝跪在游月身侧，小小的身体因为哭泣而微微抽搐，幽蓝色的龙鳞黯淡无光，沾染着尘土和血渍。她的小手紧紧攥着游月破烂的衣袖，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另一边，梅洛也跌跪在地，精灵少女的裙摆早已被污垢和撕裂的口子弄得不成样子。
然而，与游月和小蓝那几乎要溺毙在绝望里的死寂不同，梅洛脸上竟带着一种欣喜。
“游月！别哭了！”梅洛的声音急切而响亮，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振奋，划破了笼罩着她们的沉重悲伤。“季湘…季湘她还没死！”
游月猛地抬起头，空洞的视线直直射向梅洛，那双不久前还燃烧着决死意志的海蓝色眼眸，此刻只剩下被绝望浸泡后的茫然。
“你说…什么？”游月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砂纸磨过喉咙。
“是灵魂！”梅洛急切地解释，语速飞快，“她现在的状态跟我当初被重创后很像！身体失去了生机，但灵魂的核心还在，只是遭到了极其严重的冲击，陷入了最深的沉眠！就像…就像灯油燃尽了，但灯芯的火种还在，只是微弱得快要看不见了！”
她喘了口气，看着游月眼中那点微光开始剧烈地闪烁，继续道：“我是精灵，我的灵魂本源寄托在【珠泪哀歌族·梅洛人鱼】的决斗卡牌上，所以能靠着卡牌沉睡，等待力量恢复。但季湘是人类！人类的灵魂没有那种依托，在身体彻底死亡后，会像风中残烛，很快消散的！我们必须立刻行动，找到能封存她灵魂的东西，阻止消散！”
“封存…灵魂？”小蓝也停止了抽泣，抬起泪眼婆娑的小脸，疑惑地看着梅洛。
“对！封存！而且要快！”梅洛用力点头，目光扫过这片被战火蹂躏得面目全非的珍珠世界废墟，“在我们珠泪哀歌族的神殿深处，供奉着神器——【珍珠玉蚌】！它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能将濒临消散的灵魂，如同凝结珍珠一样，暂时封存、稳固起来！只要能找到它，把季湘的灵魂封存进去，我们就有时间，就有机会去寻找滋养壮大她灵魂的办法！”
希望的火苗终于“腾”地在游月眼中燃起，虽然微弱，却足以刺破那厚重的绝望阴霾。季湘还没完全消失！还有机会！这个念头像一剂强心针，瞬间注入了她几乎被抽干力气的身体。
“珍珠玉蚌……”游月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抱着季湘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它在哪？”
梅洛挣扎着站起身，指向远处那片曾经圣洁辉煌、如今却大半坍塌的宏伟建筑群：“那边！但……科乐美洗劫过那里，不知道玉蚌还在不在……”
“找！”游月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厉。她小心翼翼地将季湘冰冷的身体平放在相对干净的一块断石上，“我们分头找！快！一定要找到！”
游月、小蓝、梅洛，三个身影立刻如同离弦之箭，冲向了那片神殿废墟。
她们在倾倒的巨大石柱间跳跃，在燃烧的残骸旁搜寻，不顾呛人的浓烟和灼热的空气，不顾脚下随时可能塌陷的地面。
每一分每一秒，都意味着季湘那微弱的灵魂火种离彻底熄灭更近一步。
梅洛凭着记忆冲向神殿最核心的祭坛位置，那里早已被炸得只剩一个深坑。
游月在一片狼藉的偏殿翻找，掀开沉重的石板，双手被锋利的边缘割得鲜血淋漓也浑然不觉。
绝望的阴影再次悄然蔓延。
难道真的……来不及了吗？
“这里！在这里！”一个带着哭腔却又充满惊喜的尖细嗓音突然从一堆极其不起眼的、靠近外围倾倒墙壁的瓦砾堆后传来。
是小蓝！
游月和梅洛几乎同时冲向声音来源。拨开厚厚的灰烬和碎石，一个物件露了出来。
那是一个约莫脸盆大小的蚌壳。
它的材质非金非玉，呈现出一种温润柔和的、仿佛蕴藏着深海月光的珠白色。
蚌壳微微开启着一条缝隙，内里似乎涌动着朦胧的、梦幻般的光晕。
它安静地躺在那里，与周围残酷的废墟格格不入，透着一股圣洁而脆弱的气息。
正是珠泪哀歌族的圣物——珍珠玉蚌！
“找到了！太好了！”梅洛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脸上是纯粹的、毫无保留的狂喜，仿佛在无边的黑暗中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小心翼翼地拂去蚌壳上的灰尘。“快！快把季湘抱过来！时间不多了！”
狂喜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细微的疑虑。
为什么如此重要的神器没有被科乐美夺走或毁掉？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么个偏僻的、靠近废墟外围倾倒墙壁的瓦砾堆下？
这些念头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甚至没能激起一丝涟漪。
救季湘！这是此刻主宰她们大脑的唯一念头，强烈得足以焚毁一切理性思考。
此刻，科乐美就站在空间的夹层中，默默地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