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血色寿宴
黄昏时分，洛阳城东的周府张灯结彩，七十二盏鎏金宫灯将整条街巷映照得如同白昼。
季随风勒马停在朱漆大门前，抬头望见门楣上悬挂的青铜八卦镜——镜面倒映出的新月竟泛着血色，镜缘暗刻的西域符文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季大人到............”
门房拖着长调的通传声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夜枭。
那老者佝偻着背，脸上堆砌的笑容如同揉皱的宣纸，右手指节处泛着不自然的青金色。
季随风递上烫金请柬时，刻意用指尖划过对方手腕——皮肤下果然有细小的凸起在蠕动，像是无数金针在血脉中穿行。
穿过三重垂花门，丝竹声越发清晰可闻。
本该喜庆的《贺寿曲》却总在第三小节走调，如同被掐住喉咙的百灵鸟。
回廊两侧的牡丹开得妖艳异常，花瓣边缘凝结着晶莹的金色露珠。
季随风俯身细看，花蕊深处竟蜷缩着米粒大小的金甲虫，振翅时发出细微的嗡鸣。
“季仵作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
周显仁从主座起身相迎，绛紫色锦袍上金线绣的仙鹤在烛光下振翅欲飞。
季随风注意到他腰间新换的羊脂玉佩——玉上天然血丝竟组成缩小版的幽冥印，随着步履晃动时，那印记仿佛在缓缓旋转。
正厅内三十六张紫檀案几摆成先天八卦阵势，每张案前都端坐着面色青白的官员。
他们的笑容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扯着，嘴角扬起的弧度分毫不差。
季随风在末席落座时，发现案几边缘暗藏细如发丝的凹槽，槽内残留着黑色粉末，散发着熟悉的甜腻气息。
“上膳...........”
随着周显仁击掌三声，十二名素衣侍女捧着鎏金食盒鱼贯而入。
她们赤足踏在青砖地上，足踝处皆系着红绳金铃，走动时却悄无声息。
为首的侍女揭开季随风案前的“蟠桃献寿”时，桃尖上那抹嫣红突然蠕动起来——竟是活的蛊虫！
银针从季随风袖中滑出，针尖触及桃肉的刹那，整根银针瞬间泛起妖异的靛蓝色。针尾螺旋纹里渗出粘稠黑液，在白玉盘中勾勒出西域文字的轮廓。
“周大人。”季随风声音不轻不重，却让丝竹声戛然而止，“这桃肉用曼陀罗汁浸泡过，鱼鳃里藏着金环蛇的卵。”
随后他挑起一筷“福寿全”，鱼鳃在烛光下突然张开，露出鳃丝上密密麻麻的金色虫卵。
满座哗然中，季随风突然掀翻案几！紫檀木底面赫然嵌着精密的机关匣，七根淬毒弩箭已拉满弦，箭头上挑着的符咒正是矿洞里见过的西域密文。
箭槽两侧还摆着三盏青铜油灯，灯芯浸泡在某种金色液体中，燃烧时散发出刺鼻的异香。
“保护大人！”
混乱中不知谁喊了一句。季随风旋身避过第一支贴面飞过的毒箭，却见第二支直取心口！电光石火间，梁上黑影如鹞鹰掠下，秋水剑光划出凄艳的弧——
“铮！”
箭矢被凌空劈成两段，慕容秋荻的黑纱帷帽却被劲风掀开。
她眼角泪痣此刻红得滴血，剑势未收之际，第三支冷箭已穿透她左肩！鲜血溅在季随风脸上，温热中竟带着薄荷的清凉，显然她提前服过解毒药散。
“闭息！”季随风揽住她急退，袖中银针如暴雨倾泻。
针尖精准钉入乐师们眉心，那些“人“顿时僵立当场，面皮如蛇蜕般簌簌脱落，露出内里青铜铸造的机关骨架。断裂的脖颈处渗出黑色黏液，在地面画出扭曲的幽冥印。
周显仁的狂笑突然拔高到非人的音调：“好一双痴儿女！”他撕开锦缎官服，苍白的胸口竟嵌着半块虎符，符身上的铭文正渗出金色液体，“可惜幽冥大人今夜定要收走你们的...”
话音未落，慕容秋荻突然剧烈痉挛。她肩上伤口流出的血渐变成金色，皮肤下浮现出与郑知府相同的蛛网纹路。季随风扣住她脉门，指腹感受到的不是脉搏，而是某种晶体震颤的规律波动。
“箭...箭尾...”慕容秋荻唇间溢出的气息带着冰片香气。季随风这才发现玄铁箭杆末端刻着微型幽冥印，此刻正如活物般旋转着往她血脉中注入金液。
寿宴厅的青砖地面突然塌陷！季随风抱着慕容秋荻坠入幽深地穴，头顶传来周显仁癫狂的吟诵：“双生花开，幽冥归来——”坍塌的砖石在空中诡异地悬浮片刻，竟组成倒悬的八卦阵图，将出口封得严丝合缝。
黑暗中，慕容秋荻的瞳孔完全化作熔金之色。她突然反手掐住季随风咽喉，力道大得能捏碎生铁：“景明...血债...”声音里混着另一个女子的回响。
季随风没有挣扎。他凝视那双非人的眼睛，自己眸底突然泛起月华般的银辉——这是自异世苏醒以来，他第一次主动唤醒原身体内沉睡的力量。银光如溪流顺着相触的肌肤渡入慕容秋荻体内，所过之处金色纹路纷纷退散。
“慕容秋荻！”季随风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共鸣，每个字都让地穴震颤，“你是慕容家嫡女慕容秋荻！皇城司最优秀的女官！”
慕容秋荻的动作骤然停滞。金银两色在她瞳中交锋，最终化作一滴混血的泪。
泪珠坠地时“嗤“地灼出青烟，整个地穴突然大亮——四壁挂满与矿洞如出一辙的金针网，每根金丝都连着一具干尸。
那些尸体虽已脱水变形，却都穿着二十年前的官服，天灵盖上插着刻有“景明”字样的金针。
“这是先帝时期的...”季随风扶住虚弱的慕容秋荻。她肩上伤口仍在渗血，但金色已褪去大半：“景明元年...被献祭的六部官员...”
地穴中央的青铜鼎突然自行开启，鼎中沸腾的黑液浮现出周显仁扭曲的倒影。他正跪在某间密室里，手中鎏金匣子盛着的物件让季随风怀中虎符剧烈震颤........
“最后一块碎片！”慕容秋荻挣扎着要起身，发间玉簪落地碎裂，“他要去完成...”
黑液突然爆燃！幽绿火舌在空中组成八个狰狞大字：
“子时三刻，双生合一”
季随风怀中的半块虎符烫得惊人，与慕容秋荻的血产生诡异共鸣。
在跃动的火光中，两人惊觉彼此手腕内侧浮现出相同的银色纹路——那既非篆书亦非梵文，倒像是某种星辰运行的轨迹。
地穴突然剧烈震动，无数金针从四面八方射来。
季随风扯下官袍旋身挥舞，布料在银光加持下竟如铁盾般挡开毒针。最后一根金针擦着他脸颊飞过时，针尾刻着的“周”字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的蛊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