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章 陆瑁对徐晃(一)
此时,曹操的中军大帐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当运粮队再次被劫、护粮军死伤惨重的消息传回时,帐内落针可闻。
曹操坐在主位上,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没有像上次那样暴怒,反而异常平静,但这平静之下,却蕴含着更可怕的风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发出沉闷的声响。
帐下诸将大气都不敢喘,低着头,等待着丞相的怒火。
半晌,曹操缓缓开口,声音嘶哑低沉:“又是陆瑁?还有那个赵云?”
败将跪在地上,头几乎埋到了胸口:“是……据俘虏交代,正是此二人领兵设伏。”
“五千人护送,还被区区数百、千余人劫了粮草,损兵折将……”曹操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彻骨的寒意,“子廉(曹仁字)是怎么带兵的?荆州的兵,都是泥捏的不成?!”
无人敢接话。
曹操猛地站起身,在帐内走了几步,停在地图前,目光死死盯着乌林和荆州之间,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两次了……”曹操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两次!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这荆州到乌林的百里之地,竟成了他们的后苑不成?!”
帐下诸将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曹操猛地转身,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停留在谋士程昱脸上:“仲德,你说,这股鼠辈,该如何处置?!”
程昱上前一步,躬身道:“丞相息怒。陆瑁、赵云之流,不过癣疥之疾,然其袭扰粮道,却直指我军命脉,不可不除。依臣之见,当双管齐下。”
“讲。”曹操吐出一个字,眼神锐利。
“其一,立刻遣一员大将,如徐晃将军,率精锐步骑,沿粮道两侧山林,进行拉网式清剿。遇林则搜,遇谷则查,务必将这股流窜之敌逼出,或就地歼灭,至少也要让他们无处藏身,不敢再轻易靠近官道。”
曹操微微点头,示意程昱继续。
“其二,再令曹仁将军筹措粮草。但此次押运,必须加派重兵,至少一万精兵护送,步步为营,斥候散出三十里,粮队结成方阵,辎重车辆居中,刀盾手在外,弓弩手策应,随时准备迎敌。如此,纵敌军再来,亦难撼动。”
“一万精兵……”曹操眉头紧锁,这代价不可谓不大,“仅仅为了运粮?”
程昱正色道:“丞相,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乌林乃前线要地,一旦粮绝,军心动摇,赤壁之战尚未开打,我军便已输了三分。此刻耗费些兵力,确保粮道万无一失,实为必要之举。待扫清沿途袭扰之敌,粮运自可恢复常态。”
帐内一片寂静,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曹操身上。
曹操沉吟良久,猛地一挥手:“就依仲德之言!传令徐晃,即刻领本部兵马,并加派虎卫军五百,即刻出发,清剿荆州至乌林沿线山林!告诉他,十日之内,我要听到捷报,或者看到陆瑁、赵云的人头!”
“再传令曹仁,收拢败兵,严加申饬!命他倾尽荆州所能,再集一批粮草,凑足一万精兵护送。待徐晃扫清道路之后,即刻启程,不得有误!告诉他,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若粮草再失,休怪我军法无情!”
命令发出,帐内气氛稍缓,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却更重了。
曹操重新坐下,端起桌上早已冰凉的茶水,一饮而尽,仿佛饮下的是满腔的怒火与憋屈。他喃喃自语,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狠劲:“陆瑁……赵云……好,很好。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躲在阴影里的老鼠,能蹦跶到几时!”
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仿佛已经看到徐晃的大军如同梳子般刮过山林,将那些可恶的敌人一一揪出来的景象。这一次,他要让对方知道,激怒雄狮的代价。
徐晃领命,点起本部兵马,又从许褚那里要来了五百虎卫军,皆是百战精锐,杀气腾腾地直扑荆州与乌林之间的连绵山林。大军旌旗招展,步骑协同,斥候广布,摆出了铁壁合围、寸草不留的架势。
消息很快通过潜伏的斥候传到了陆瑁和赵云耳中。
“徐晃?还带了虎豹骑?”赵云听到这个名字,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徐晃治军严谨,用兵稳健,绝非李典之流可比。再加上那五百虎豹骑,更是曹操的嫡系精锐,战力惊人。
陆瑁在一旁看着地图,手指缓缓划过山川河流:“看来曹操是真被我们打痛了,连徐公明都派出来了。这是要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拔掉我们这颗钉子。”
赵云哼了一声:“他想得美!这山林广阔,岂是他想搜就能搜干净的?”
陆瑁摇头:“子龙不可轻敌。徐晃用兵,步步为营,拉网清剿,我们若还是按照之前的方式藏匿,迟早会被他逼出来。而且,虎卫军战力强悍,一旦被他们缠上,我军伤亡必重。”
赵云沉吟:“那依子璋之见,我们该当如何?总不能坐以待毙,或者干脆退出这片区域吧?”
陆瑁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坐以待毙自然不行,退出更是不甘。徐晃想来‘剿’,我们就陪他‘游’。他兵多,我们兵少;他势大,我们灵活。他要拉网,我们就钻空子;他要清剿,我们就让他扑空。”
“具体如何做?”赵云追问。
陆瑁指着地图上的几处险要之地:“徐晃大军行动,必然需要补给,也需要休息。我们可以分兵袭扰他的后勤小队,破坏他的侦查斥候,让他耳目不明,首尾难顾。他进,我们退;他驻,我们扰;他疲,我们打。总之,就是不让他安生,拖慢他的清剿速度,消耗他的兵力锐气。”
赵云抚掌:“妙!让他有力无处使,如同拳头打在棉花上!这活儿我喜欢!”
陆瑁又道:“还有一点,徐晃主力在此清剿,必然会抽调其他地方的兵力。我们可以派人留意,看看是否有可乘之机,比如袭击一些防备空虚的小据点,给他制造点别的麻烦。”
赵云哈哈一笑:“声东击西,让他顾此失彼!好!就这么办!我带一部分人专门负责袭扰徐晃的斥候和侧翼,让他变成聋子瞎子!”
陆瑁点头:“我则带人盯着他的粮道和宿营地。记住,一击即走,绝不恋战。我们的目标是拖垮他,不是硬拼。”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原本聚集在一起的队伍立刻化整为零,如同水银泻地般融入了茫茫山林之中。数十支精悍的小分队,在各自队长的带领下,开始了与徐晃大军的周旋。
徐晃的大军如同一个巨大的滚轮,缓缓碾过山林。士兵们手持兵器,警惕地搜索着每一片树丛,每一处沟壑。然而,他们常常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有时,前方的斥候小队会突然遭遇冷箭袭击,死伤几人后,敌人早已消失无踪。有时,夜晚宿营,外围的哨兵会被悄无声息地抹掉脖子。更有甚者,运送粮秣的辅兵小队在偏僻处被伏击,粮草被烧毁,人员四散而逃。
徐晃接到这些零星的报告,气得脸色发青。他知道敌人就在附近,但就是抓不住主力。对方如同滑不留手的泥鳅,又像是丛林里的毒蛇,总在你不经意间咬上一口,然后迅速退去。
“将军,又有一队斥候失去联络!”
“将军,昨夜南营外发现敌人踪迹,哨兵两人遇害!”
“将军,运往西侧分队的五十石粮食被烧了!”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徐晃虽然不断调整部署,加强警戒,但袭扰始终没有停止。他手下的士兵们开始变得疲惫不堪,神经紧张。原本高昂的士气,在这样无休止的、看不见敌人的骚扰下,渐渐低落。
徐晃站在一处山坡上,望着绵延不绝的山林,眉头紧锁。他知道,这场猫鼠游戏,才刚刚开始。而那批即将运往前线的粮草,时间可不等人。他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张无形的网中,越是挣扎,似乎缠得越紧。
山林间的“猫鼠游戏”愈演愈烈。
一日午后,一支由百夫长带领的曹军斥候小队正小心翼翼地穿过一片尤其茂密的林地,他们奉命探查一条可能绕过主道的隐蔽路径。为首的百夫长经验老道,不断打着手势,示意手下留意两侧。
突然,毫无征兆地,几支冷箭从斜刺里射出,精准地钉在队伍最前方的两名士兵咽喉上!两人哼都没哼一声,便软软倒下。
“敌袭!戒备!”百夫长惊骇之下,猛地拔刀,同时矮身藏到一棵大树后。其余士兵也慌忙寻找掩护,弓箭手仓促地向箭矢来向还击,却只射中了几片晃动的树叶。
就在他们惊魂未定之际,侧翼的灌木丛中猛地窜出十数道身影,为首一人银盔银甲,手持长枪,正是赵云!他如一道闪电扑入曹军阵中,长枪横扫,瞬间便有三名曹兵惨叫着飞跌出去。
跟随赵云的士兵也个个悍勇,刀砍斧劈,专门攻击曹军侧后。这支斥候小队本就不以近战见长,又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阵型瞬间崩溃。
那百夫长还想组织抵抗,赵云的长枪已经到了眼前,只一合,便被挑飞了兵器,随即枪尖抵喉。
“回去告诉徐晃,这山林,不是他想来就能来的!”赵云冷声道,随即枪尖一抖,并未取其性命,而是猛地一推,将那百夫长撞翻在地。
“撤!”赵云低喝一声。
袭击者们如同潮水般退去,动作迅捷,毫不拖泥带水。从发动攻击到撤离,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林地间只留下狼藉一片,死伤的曹兵,还有那惊魂未定、满脸屈辱的百夫长。他看着敌人消失的方向,半晌才回过神来,带着残余的几名士兵,连滚爬地逃回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