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节 郭祥正其人
郭祥正生平经孔凡礼的考证已经比较明晰,但是还有一些问题尚待解决,因其生前诗名显著,生平际遇颇具传奇色彩,而诗人本身个性傲岸耿介,更使得其生平事迹与稗官野史、民间传说抟揉混杂,矛盾之处重出互现,令人颇感千头万绪。然知人论世必不可免,以下即对郭祥正家世及生平概况作一论述,再针对其传说加以探析还原,力求对郭祥正其人有客观全面的了解,有助于对其诗歌的欣赏与理解。
一 出身问题
传说:母梦李白而生。
此说见于《宋史·文苑》卷444本传。与之类似的、以郭祥正为“李白后身”的记载还见于宋王称(偁)《东都事略》卷115,宋祝穆《方舆胜览》卷15“太平州”条(当涂、芜湖),宋王象之《舆地纪胜》卷18“太平州·人物”条,宋陈思编、元陈世隆补《两宋名贤小集》卷80,《续通志》卷562,(明)李贤等著《明一统志》卷15“太平府”条,明彭大翼《山堂肆考》卷143“李白后身”,《临汀志·郭祥正传》(《永乐大典》卷7892),乾隆《太平府志》卷26“文学”条,《江南通志》卷167“人物志·文苑三”,清曹庭栋《宋百家诗存》卷9等。
此说无稽。之所以出现这种提法,大约出于三个方面原因:一是郭祥正少年聪慧,天赋才情,早年即受到当时名家诗人赞赏提携,特别是梅尧臣对其“李白后身”的赞誉影响深远;二是郭祥正一生致力于模仿李白其人、其作,诗歌风格与李白相似;三是郭祥正在当时诗坛上一段时间里享有盛名,影响较大,故而被视为李白之转世。
事实是郭祥正才华出众,恃才自傲。根据王安石为郭祥正父亲郭维所作墓志铭可知,郭祥正出身于官宦诗礼之家,可以推测,受家庭环境影响,其人一生好学,饱读诗书。杨万里称赞他:“俗吏之冗不得观书,功父所厌此,殆子同病也。”[7]青少年时期为袁陟所赏,推荐与梅尧臣。青年时期的郭祥正,才华横溢,博闻强识,与诗坛老将梅尧臣结为忘年之交:
郭功父少时喜诵文忠公诗。一日过圣俞,圣俞曰:“近得永叔书云:作《庐山高》诗送刘同年,自以为得意。恨未见此诗。”功父诵之。圣俞击节叹赏曰:“使吾更学作诗三十年,亦不能道其中一句。”功父再诵,不觉心醉,遂置酒,又再诵,酒数行,凡诵十数遍,不交一言而罢。明日,圣俞赠功父诗曰:“一诵庐山高,万景不可藏。设如古画诗,极意未能忘。”[8]
随着时间推移,郭祥正在诗歌创作上日趋成熟,其作品也越来越为更多人所接受,类似的传说也更加神奇:
郭功甫尝与王荆公登金陵凤凰台,追次李太白韵,援笔立成,一座尽倾。[9]
陈轩《金陵集》载:富临、狄咸、郭祥正同游紫极宫竹轩,观王相国旧题苏子瞻书子由诗,祥正和之,有“老鹤唳风”之句,写之壁间,未竟,有白鹤数十,翔舞北极坛上,徘徊而去。[10]
无论是李白之转世,还是题诗引来白鹤,传说虽然荒诞不经,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无疑是当时诗坛名宿对郭祥正在诗歌领域中展现出的卓绝才华的肯定。
出于对个人诗歌才能的极度自信,郭祥正除了以“李白后身”自居之外,“赠蒙以太白,自谓无复疑”[11],他还将自己与杜甫对比,以至于遭到李之仪的嘲笑:
郭功父晩年,不废作诗。一日,梦中作《游采石》二诗,明日书以示人,曰:“余决非久于世者。”人问其故,功父曰:“余近诗有‘欲寻铁索排桥处,只有杨花惨客愁’之句,岂特非余平日所能到,虽前人亦未尝有也。忽得之不祥。”不逾月,果死。李端叔闻而笑曰:“不知杜少陵如何活得许多时?”[12]
郭祥正还有宋代文人好炫耀才学的通病:
山谷守当涂日,郭功父尝寓焉。一日,过山谷论文,山谷传少游千秋岁词,叹其句意之善,欲和之而海字难押。功父连举数海字,若孔北海之类,山谷颇厌,而未有以却之者。次日,又过山谷问焉,山谷答曰:“昨晩偶得一海字韵。”功父问其所以,山谷云:“羞杀人也爷娘海。”自是功父不复论文于山谷矣。盖山谷用俚语以却之也。[13]
恃才自傲,连好友黄庭坚都无法忍受了。
二 性格特点
传说:小人无行,褊躁狭隘。
此说主要见于《宋史》本传,郭祥正生平经历在《宋史》本传中是这样记载的:
郭祥正字功父,太平州当涂人,母梦李白而生。少有诗声,梅尧臣方擅名一时,见而叹曰:“天才如此,真太白后身也!”举进士,熙宁中,知武冈县,签书保信军节度判官。时王安石用事,祥正奏乞天下大计专听安石处画,有异议者,虽大臣亦当屏黜。神宗览而异之,一日问安石曰:“卿识郭祥正乎?其才似可用。”出其章以示安石,安石耻为小臣所荐,因极口陈其无行。时祥正从章惇察访辟,闻之,遂以殿中丞致仕。后复出,通判汀州,知端州,又弃去,隐于县青山,卒。[14]
据孔凡礼考证,《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的说法来自《宋史·郭祥正传》,而《宋史》的依据是王称(偁)的《东都事略》:
郭祥正字功父,当涂人也。其母梦李太白而生。祥正少有诗名,梅尧臣曰:“天才如此,真太白后身也。”王安石亦叹美其诗。熙宁中,知武冈县,佥书保信军节度判官。时王安石用事,祥正奏乞天下大计专听王安石处画,有异议者,虽大臣亦当屏黜。神宗问安石曰:“卿识郭祥正乎?其才似可用。”出其章以示安石。安石耻为小臣所荐,乃言:“祥正无行,不可用。”祥正遂致仕。居于姑孰,不复干进。所居有“醉吟庵”。久之,起为通判汀州,后知端州,复弃去。遂家于当涂之青山,以卒。[15]
《东都事略》的源头又是魏泰的笔记。魏泰之说如下:
王荆公当国,郭祥正知邵州武岗县,实封附递奏书,乞以天下之计专听王安石处画,凡议论有异于安石者,虽大吏,亦当屏黜。表辞亦甚辨畅,上览而异之。一日,问荆公曰:“卿识郭祥正否?其才似可用。”荆公曰:“臣顷在江东,尝识之,其为人才近纵横,言近捭阖而薄于行,不知何人引荐,而圣聪闻知也。”上出其章,以示荆公。公耻为小人所荐,因极口陈其不可用而止。是时,祥正方从章惇辟,以军功迁殿中丞,及闻荆公上前之语,遂以本官致仕。[16]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的作者主要参考了《宋史》本传之说来评价其人:
惟史称祥正以上书谀颂安石,反为安石所挤……小人褊躁,忽合忽离,往往如是。……其人至不足道。[17]
将郭祥正视作无行小人、褊狭之徒仅仅是魏泰一家之言,未见于其他记载,此说虽广为流传,但南宋时已经有人提出疑问:
权邵州防御判官郭祥正为太子中舍,与江东路家便差遣。章惇言祥正均给梅山田及根括增税有劳也。(魏泰云:王荆公当国,有郭祥正知邵州武冈县,实封附递奏书,乞天下之计专听王安石处画,凡议论有异于安石者,虽大吏亦当屏黜。表辞亦甚辨畅,上览而异之。一日,问荆公曰:“卿识一郭祥正否?其才似可用。”荆公曰:“臣顷在江东尝识之,其为人纵横捭阖而薄行,不知何人引荐而圣聪闻知也?”上出其章以示荆公,荆公耻为小人所荐,因极口陈其不可,遂止。是时祥正方从章惇辟,以军功迁殿中丞,及闻荆公上前之语,遂以本官致仕去。此事当考。安石尝言郭逢原轻俊可使,何独于祥正乃尔?恐未必尔也。)[18]
笔者认为此说不可尽信,理由如下:
第一,魏泰笔记中提到王安石以郭祥正为“小人”,并以被他推荐为耻辱。实际上王安石与郭维、郭祥正父子私交甚笃,王安石为郭维作《尚书度支员外郎郭公墓志铭》,对其为人品格评价甚高,可知二人关系密切;他还在文中还提到“公子且与某游有好也,铭不敢让”,明确说明自己与祥正兄弟也颇有往来,因此才接受了郭氏兄弟为其父郭维作墓志铭的请求。更重要的是王安石与郭祥正往来频繁,志趣相投,二人曾同登金陵凤凰台,并且经常以诗歌酬唱赠答,《郭祥正集》中有《寄王丞相荆公》《次韵和上荆公》,王安石也作过《和郭功甫》[19]进行唱和,并对其创作的《金山行》《示耿天骘》等诗歌大为赞赏:
功甫曾《题人山居》一联云:“谢家庄上无多景,只有黄鹂三两声。”荆公命工绘为图,自题其上云:“此是功甫《题山居诗》处。”即遣人以金酒钟并图遗之。[20]
熙宁九年(1076)王安石第二次罢相,退居江宁府之后,郭祥正仍然和他来往密切:
郭功父方与荆公坐,有一人展刺云:“诗人龙太初。”[功父勃然曰:“相公前敢称诗人,其不识去就如此。”荆公曰:“且请来相见。”既坐。功父曰:“贤道能作诗,能为我赋乎?”(太初曰:“甚好。”功父曰:“只从相公请个诗题。”)]时方有一老兵,以沙擦铜器,荆公曰:“可作沙诗。”太初不顷刻间,诵曰:“茫茫黄出塞,漠漠白铺汀。鸟过风平篆,潮回日射星。”功父阁笔,太初缘此名闻东南。余后于乔希圣家,见太初诗一轴,皆不及前所作。[21]
考魏泰所记,郭祥正“谀颂”王安石之事发生在他跟从章惇经制梅山事时,此为熙宁五年(1072)事。若此事属实,郭、王二人在熙宁九年(1076)以后的交往酬唱恐怕就不会发生了。但实际上,王安石死后,郭祥正非常伤感,亲临坟前祭奠,写下《奠谒王荆公坟三首》和《王丞相荆公挽词二首》,对王安石一生在政治、文学上的功绩予以充分肯定,为自己失去一位知音悲痛万分:
再拜孤坟奠浊醪,春风斜日漫蓬蒿。扶持自出轲雄上,光焰宁论万丈高。
大手将元鼎调,龙沉鹤去事寥寥。寺楼早晩传钟响,坟草春回雪半消。
平昔偏蒙爱小诗,如今吟就复谁知。箧中不忍开遗卷,矫矫龙蛇彼一时。[22]
间世君臣会,中天日月圆。裕陵龙始蛰,钟阜鹤随仙。畜德何人绍,成书阖国传。回头尽陈迹,麟石卧孤烟。
公在神明聚,公亡泰华倾。文章千古重,富贵一毫轻。若圣丘非敢,犹龙耳强名。悲风白门路,啼血送铭旌。[23]
考郭祥正现存悼亡类诗歌的对象,只有王安石一人,郭祥正为其写了五首悼亡诗,甚至超过了对他有知遇之恩的梅尧臣,由此可见郭祥正与王安石关系亲密,绝非魏泰所言之龃龉。
第二,从魏泰其人及其所著录之《东轩笔录》来看。魏泰此人个性偏执,常以个人好恶来品评世人,且言语尖刻,在当时已经被多人所厌恶,“田衍、魏泰居襄阳,郡人畏其吻,谣曰:‘襄阳二害,田衍、魏泰’”[24]。他还伪托他人名号著书,给他人带来恶劣影响,宋代便已经有人提出批评:
魏泰道辅,自号临汉隐居,著《东轩杂录》《续录》《订误》《诗话》等书。又有一书,讥评巨公伟人缺失,目曰《碧云騢》,取庄献明肃太后垂帘时,西域贡名马,颈有旋毛,文如碧云,以是不得入御闲之意。嫁其名曰都官员外郎梅尧臣撰,实非圣俞所著,乃泰作也。[25]
世传《碧云騢》一卷,为梅圣俞作,皆历诋庆历以来公卿隐过,虽范文正亦不免。议者遂谓圣俞游诸公间,官竟不达,怼而为此以报之。君子成人之美,正使万有一不至,犹当为贤者讳,况未必有实。圣俞贤者,岂至是哉?后闻之,乃襄阳魏泰所为,嫁之圣俞也。此岂特累诸公,又将以诬圣俞。[26]
对贤者名士有不同看法,这本无可厚非,但是假托他人名号、向名人借势以宣泄个人私愤的行为却令人不齿,特别是屡屡揭人“隐过”,恐非正直之士所为。魏泰所作《东轩笔录》一书,虽然保存了很多重要的文献史料,但也有是非颠倒、语言尖酸之缺陷,后人对此颇有微词:
《东轩笔录》十五卷,宋魏泰撰。泰字道辅,襄阳人,曾布之妇弟也。《桐江诗话》载其试院中因上请忿争,殴主文几死,坐是不得取应。潘子真《诗话》称其博极群书,尤能谈朝野可喜事。王铚跋范仲尹墓志,称其场屋不得志,喜伪作他人著书,如《志怪集》、《括异志》、《倦游录》,尽假名武人张师正。又不能自抑,作《东轩笔录》,用私喜怒诬蔑前人。最后作《碧云騢》,假作梅尧臣,毁及范仲淹。晁武《读书志》称其元祐中记少时所闻成此书,是非多不可信。心喜章惇,数称其长,则大概巳可见。又摘王曾登甲科,刘翚为翰林学士相戏事,岁月差舛,相去几二十年,则泰是书宋人无不诋之,而流传至今,则以其书自报复恩怨以外,所记杂事亦多可采录也。[27]
纪昀等人不仅指责魏泰其人“倾险无行”,更批评其所著《东轩笔录》与事实不符,不能以之为“公论”:
考魏泰为曾布妇弟,倾险无行,所作《东轩笔录》与《碧云騢》,皆党邪丑正,颠倒是非,可据以为公论乎?《短书》尤议论多而考证少,亦间记时事,大致失之佻巧。[28]
因此,魏泰《东轩笔录》中所记王安石、郭祥正二人之事件其真实性、可靠性有待商榷,不能据此以为郭祥正其人无行且性格褊狭。那么郭祥正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
实际上,郭祥正为人幽默风趣,个性有些耿介孤傲,但并非传说中的狭隘之徒。他的性格里有善谑的一面,既能发出“予腹既便便,从君莞而哂”[29]的自嘲,也有豁达开朗的一面,对贺铸、苏轼等友人善意的嘲谑毫不介意:
贺方回尝作《青玉案》词,有“梅子黄时雨”之句,人皆服其工,士大夫谓之贺梅子。郭功父有《示耿天骘》一诗,王荆公尝为之书其尾云:“庙前古木藏训狐,豪气英风亦何有?”方回晩倅姑孰,与功父游甚欢。方回寡发,功父指其髻谓曰:“此真贺梅子”也。方回乃捋其须曰:“君可谓郭训狐。”功父髯而胡,故有是语。[30]
贺铸与郭祥正二人都为对方名句所折服,惺惺相惜,相互戏谑,幽默风趣。
郭祥正(字功父)自梅圣俞赠诗有“采石月下闻谪仙”,以为李白后身,缘此有名。又有《金山行》云:“鸟飞不尽暮天碧,渔歌忽断芦花风”,大为王荆公所赏。秦少章尝云:郭功父过杭州,出诗一轴示东坡,先自吟诵,声振左右;既罢,谓坡曰:“祥正此诗几分?”坡曰:“十分诗也。”祥正惊喜问之。坡曰:“七分来是读,三分来是诗,岂不是十分也。”东坡又云:“郭祥正之徒但知有韵底是诗。”[31]
郭祥正以“李白后身”自诩,自然是对自己诗才无比自信,然而却被苏轼嘲谑不懂诗,这打击无疑是很沉重的,但是郭祥正对此不以为意,与苏轼仍然相交甚笃,可见其宽容大度的一面。他极为叹服苏轼才力,对其诗、画技艺赞赏不已,还写下《观苏子瞻画雪雀有感寄惠州》,对苏轼被贬之遭遇深表同情。听闻苏轼遇赦北归,他创作《闻苏子瞻北归次前韵以寄》《闻苏子瞻移合浦寄诗》,关注老友的行程,一方面为老友脱去罗网、再次展翅感到高兴;一方面殷殷嘱咐老友“莫向沙边弄明月,夜深无数采珠人”[32],不可锋芒太露,给自己招来祸患。
郭祥正又是一个耿介孤傲的人,他坚持操守,志存高远,不愿为官事所累,“与其折腰以群辱,孰若洁身而自娱”,“投冠缨于下土,化鳞鬣于北溟也”[33]。他向往隐逸生活,蔑视功名富贵,受到梅尧臣的赞誉,“裂裳不为愧,饵芝不为难,坐对寒雨中,松上孤鹤还”[34]“独哦青山间,悼古或悲怆,弃官不屈人,颇学陶元亮”[35];他不畏世俗流言,特立独行,“门掩白云聊昼卧,世间言说付儿曹”[36]“一杯得伴仙翁醉,谗喙虽长奈我何”[37]。性格上的耿介与孤傲并不妨碍他对友人、世人应有的情感,他的诗集中有不少和朋友相互酬唱赠答的诗歌,可见其人交游广泛、人缘甚好,“交游多天下士,李公麟绘其像,陈瓘为之赞”[38]。
诗酒自娱的生活之外,诗人还有许多兴趣爱好,他喜好收集奇石,不惜千金求一石,“屏石屏石何崭岩,云初得自江之南。沙埋土蚀几千载,无人辨别嗟沉淹。净空居士物鉴精,获之不贵黄金兼。”“唐朝牛公嗜怪石,取之不已其亦贪。争如夫君一胜百,得此自足无伤廉”[39]。他在书法艺术上造诣颇深,“醉吟老人固善书,而未尝以书自名,真善书者也。正、行盖尝见之矣,独小字今始得之。使古人复作,余未知其先后也”[40]。他擅长书法,却不以书法自傲,兼善诸体,传世《蒙世帖》即为其书写,该帖四行六十五字,字体为行书。[41]
郭祥正还是一个颇有政绩的地方官,他擅长以诗书教化民众,常常称颂儒家思想;精通水务河防,曾按堤原武,其诗集中关于水旱灾害的诗歌数量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