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欲语泪先流
他猛地起身,冬宜身旁竟也滑过一丝风。
可事实就是这样的,她的男友死在了盛夏鸣蝉,繁星密布的夜晚,死在了回家的路上。
冬宜睁开眼,只见他像是失心疯般去触碰周围的一切。
手指渴望在洁白的墙壁处得到栖息之所,却像是坠入虚空般隐匿在墙后。
他不死心地继续去触碰,渴望寻回自己丢失的力气,他的手扶在盆栽的边缘,企图将它升空,却仿佛生根般紧紧地贴着桌面。
不知过去了多久,冬宜看着他慢慢的行走,倒不如说是飘荡更为准确。
从冬宜身边离开,去摸一切可见的事物,却屡屡受挫。
她没有喊住他,他是个不达目的不死心的疯子,只有等他自己接受消化这个事实,他们才有继续谈下去的机会。
索性他并没有让冬宜等太久,长久积累的失望让他火速的接受了这个既定事实。
“还不算太糟,对吗?”
“至少,你能够看见我。这就足够了。”
“没有你的世界对我来说于地狱毫无两样。”
男友失魂落魄地坐在冬宜的身边,明明两人的位置同之前并无区别,她却还是感觉到了一堵名为悲剧的墙横亘在二人之间。
冬宜伸手将灵体状态的爱人轻拢入怀,轻声安慰着他,同样也安慰着自己。
“没关系的,这何尝不算是给我们的又一希望呢?”
“我们现在实现了世俗意义上的永不分离,不是吗?”
他们就这样依偎着,直到太阳爬上山腰,橙红色的阳光透过窗斜斜的在地面上打下朦胧的幻影,将隐匿在黑暗中的负面情绪驱赶。
万物复苏,走廊处渐渐人声鼎沸。
冬宜想,黎明已然来到,自己和他都会有美好的未来的!
“走吧,我们去看看妈。”
他就这样跟着冬宜一起迈进了病房,明明昨天还身子硬朗吵着闹着要去跳广场舞的老太太此刻犹如秋末的残菊,任何轻微的风都足以让其伏地。
床上的人原本还紧闭着眼睛,一副在休憩的模样,泛红的眼眶却将心底细腻处的秘密倾诉出来,在空气中发酵,酿成苦涩的醇酒。
“妈。”
冬宜看着斑白两鬓的老妇人,原本调理好的情绪重新被牵动,豆大的泪珠一滴一滴顺着弧度滑下,滴落在衣前,深色的痕迹证明着它存在过的痕迹。
床上的老妇人睁开眼,她想努力地朝你扯出一抹微笑,最终只得扯出苦笑,疲惫的状态让她看起来病恹恹的,可却还来安慰你。
“小宜。“
“忘了他吧,你还有大好的青春。”
“不应该为此而消沉。”
多么善解人意的婆婆,明明自己还悲痛欲绝,却温声来安慰她。
“不!妈。我不会离开你的。”
冬宜是一个孤儿,从小饱受人情冷暖,深深地知道爱来之不易,所以当饱含爱意的男友接近她时,她像是得到浮木般不愿松离。
又遇见了待她如亲生女儿的公公婆婆,冬宜想这大抵是上帝赐予她的特殊礼物吧。
她绝不会允许幸福从自己的手指缝隙中再一次溜走。
冬宜握紧了婆婆的手,因为情绪剧烈起伏而微微颤抖。
一旁的男友并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二人,看着因为自己去世而步入花甲的母亲和憔悴萎靡的妻子。
眼前的一幕幕刺激着他的思维,在某一个时刻,他离开了房间,朝着停尸间的方向走去。
当他看见残破的自己像是雕塑般直挺挺地躺在那里,身上被覆盖名为纯洁的白色布料。
他的心底升起一股念头。
“是的,躺在床上的人是我。”
“我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大概是由于看得见男友的缘故,冬宜潜意识里还认为他一直陪伴着自己,并没有过多的沉溺在悲伤中,将家中乱成一团的事情一一进行了解决。
并于第二天举行了他的葬礼。
葬礼上来哀悼的人大多是两人求学时的同窗好友,也有男友家中的亲戚,他们无一例外,脸上都挂着悲痛的神情。
也一遍遍地对着你说“节哀。”
你古井无波地表情被别人解读为过度沉溺在悲伤中而无法自拔。
只有你知道,在能看见男友的灵体后,你也能看见其他人身边的灵体。
刚刚同你说节哀的那个女人身边就跟着一个幼婴,已经成型了,趴在她的肩头咯吱咯吱地笑着,和寻常婴儿并无两样。
远处一个中年人身边站着一个年轻模样的姑娘,衣着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时兴的布料,烫着羊毛卷,也说着那时流行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