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哥布林存在主义危机
哥布林是简单的生物。
他们有着简单的欲望。
他们会思考一些简单的问题。
比如说：
今天该吃些什么？
怎么样逃避给鬣狗铲屎的工作？
为什么我的屁股这么冷，裤子是不是漏了一个洞？
格布虽然有着人类的心灵，脑子却还是一个哥布林的脑子。
在翻开那书前一秒，他在想，这本书能不能教我大魔法？
而翻开书之后，格布现在想的是：
我是谁？
我为什么来到这里？
生为哥布林，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在这个再正常不过的秋日，在这阴暗的洞穴里面，名字叫做格布的哥布林第一次意识到了：存在主义危机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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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翻开书封的一瞬间，哥布林格布感觉到了一股奇异的光线射进了自己的眼睛。
烫！好烫！但不是皮肉上的烫，而是烫进了骨头，烫进了灵魂！
文字在蠕动，在自我撰写，重组，消散，如同飞散的黄沙，没有固定的形状，又变幻成无穷的幻影。
格布这一辈子，一本书都没看过。他一个字也不认识，不管是通用语，哥布林语（没有书写文字），还是部落萨满的符文——可这并不妨碍他理解那些文字试图告诉他的东西：
永恒。
这是一个自大的承诺：这本书告诉它的读者，自己的书页里包含着一切存在过的知识，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只要你有足够的耐心去寻找，这本书会教会你世界上所有的秘密。
就在现在，它正在将格布遭遇的那个半精灵巫师的信息，一股脑地展示在哥布林的眼前。
他是一位巫师。
他是一位塑能系巫师。
他在格布的面前使用了：
0环法术（又称戏法）-【火焰箭】
1环法术-【燃烧之手】
2环法术-【迷踪步】
3环法术-【火球术】
因为塑能系法师的职业专精，他的塑能系法术可以选择性豁免指定目标——不会误伤自己人。
他的法术来源于【智慧】，每一个法术都是自己理解，研究，记忆下来的。
这些信息被灌进格布的小脑袋，他感觉自己的头要炸了。
救……救命！
哥布林的瞳孔放大，张开喉咙发出无声地尖叫。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格布不要知道这么多！
格布的黄眼珠被书页上蠕动的文字所灼伤。那些读不懂的奇怪符号烙印在了小哥布林的虹膜上——一个字符，一个字符刻在他眼球表面。
格布用手去揉眼睛，用指甲抓脸，想要缓解那无法忍受的灼伤感，可是完全没有改善。那能量在他的皮肤下蜿蜒流动，将他的脑子打散重组。
格布的大脑要烤熟了！
哥布林渺小的意志无法抵抗这本书强大的精神力量。他感觉被面前的宝贝给占据了身体——不，那东西的意志并不仅仅如此。它对自己的肉体完全不感兴趣，它要改造的是他的灵魂！
这时候，格布意识到，这个宝贝根本就没有征求他同意的意思。当他翻开书页的一瞬间，选择权就不在他手上了。
那本书在用某种比时间还要古老的语言对格布发出宣告：
你翻开的是【沙之书】，渺小的哥布林。
你窥探到了无限的一角。
这是一个祝福，更是一个诅咒。
从此之后，你将再也无法接受平凡。
成为世界的注脚，还是命运的主人，
完全由你自己决定。
书砰地合上了，格布被猛地弹开，狠狠地撞在洞穴的石壁上，两眼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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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格布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小脑壳里面厚厚的雾散开了，拨云见日，格布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的思路这么清晰，脑子这么灵光。
发生了什么……
他看向地上放着的那本金色的大书。
如果是以前，格布会绞尽脑汁，然后放弃。
但是现在却不同，格布只用了几秒钟就理解了自己所处的状况。
原来这本书，有着这么神奇的力量。我只翻开一页，就变聪明了。
他站起身来，转头看到了“宝藏堆”里面那面有裂痕的镜子。
格布看着镜子，镜子里的影子在看着格布。
哥布林的黑暗视觉可以辨识轮廓和形状，但是看不到颜色。
嗯……格布说，要有光。
格布找了一点碎布，缠在木棒上，然后沾了一点残留的火油，做了一个火把。他把火把点燃，照亮镜子，仔细观察着镜子里的自己。
这是我。
我曾经是个人类，可现在，我只是一个哥布林，和其他哥布林并没有分别。
不，并不是这样。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我，我独一无二。
格布抬起自己的手，看着那绿色的皮肤。这副身体如此瘦小，佝偻，就是在哥布林里面也平凡无奇。
他转头看看那死去的半精灵。他的身材很匀称，有着人类的挺拔身形和精灵的优雅特征。
他和我一样有着尖耳朵，但是我们两个却是云泥之别。
生为哥布林……我来这个世界的意义是什么？
格布仔细思考着——以前的他并不会思考这些复杂的问题。因为想多了就会头痛。又填不饱肚子。
哥布林是活不了多久的。部落里年纪最大的老萨满，也不过五十岁左右。大多数哥布林在三十岁以前，就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了。
格布不知道自己多大年纪，他开始参与狩猎和劫掠小队，大概是五个冬天以前的事情。
十四五岁？从哥布林的社会来看，自己已经是个青年人了。到了这个年纪，人生的上坡路就已经走到了尽头。
现在在做什么，以后也会做什么，直到做不下去为止。
斥候就是斥候，驯兽师就是驯兽师，勇士就是勇士，萨满就是萨满……
斥候这样的底层职业，是活不长的，受个几次伤，腿脚就不再灵便了——接下来只有作为炮灰，或者做最低级的杂活，吃着别人剩下的残渣，虚弱，生病，最后死掉。
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地底种族：暗精灵，灰矮人抓走做奴隶，到死都见不到阳光。落在人类手里更惨，当场就打碎脑袋。
更不要提，随时有可能变成野兽和豺狼人的盘中餐。今天就差点被熊吃掉。
想到这里，格布突然感觉有些悲哀。那本书给予了他超凡的智力，却没有改变他的境遇。
他还只是个小哥布林斥候，饥一顿饱一顿，被同族欺负，被异族鄙视。
不行，不能这样。
那本书说的对，我再也不能忍受自己的平凡。
格布咬了咬牙，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握紧了拳头。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终于可以改变自己的境遇，将命运把握在自己的手中。这副哥布林的身体，我要找到办法摆脱它！
聪明是一种资源，是一种不可替代的资源。
我变聪明了，脑子有很大的容量，却没有知识来填充。
小哥布林的视线转移到那本书的上面。
沙之书。
你不是承诺了无穷无尽的知识么？
打开你的身子，让爷瞅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