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寒铁暗流
晨雾如融化的玉髓般漫过青云坊市，青石板上凝结的露珠映着百珍阁檐角晃动的铜铃。林小凡斜倚在二楼临窗的檀木交椅上，指腹摩挲着三枚沁凉的青蚨钱，目光落在街角蒸饼摊升起的炊烟上。阿青捧着描金漆盒拾级而上，新熬的紫参茶在玉盏里泛起涟漪，惊散了倒映在茶汤中的《玄龟合气图》。
“东街米铺的周掌柜候了半个时辰，说是要赎回去年典当的翡翠星斗盘。“学徒轻声禀报时，鎏金火钳正钳着块暗红矿石在炭盆上翻烤，迸溅的火星在青砖烙下点点焦痕。
林小凡眉梢微动，昨夜鼠妖叼回的货单还压在砚台下。陈氏商行那批标价异常的寒铁矿透着蹊跷，熔炼时析出的阴煞黑气竟能在半空凝出慈幼堂的轮廓。他抿了口茶，参须在舌底泛起苦味：“让周掌柜酉时再来，就说星斗盘正在祛除阴秽。“
话音未落，街市传来灵兽嘶鸣。五匹踏火驹拖着的玄铁车碾过青石板，陈墨白月白锦袍上的青云纹在晨光中流淌着冷冽的银芒。车辕镶嵌的避尘珠蒙着层灰翳，显然是彻夜疾驰所致。
“林老板好雅兴。“陈执事跨入门槛时，腰间新换的玄冰玉坠与铁令牌相撞，发出碎冰般的清响。他仰头望着墙上新添的阵图，那是用阴煞黑气勾勒的飞瀑潭地貌，潭心三点朱砂如血，“听闻百珍阁近日收拢市面七成寒铁，倒是替青云门省了差事。“
林小凡腕间九章算筹轻振，紫芒在眼底流转：“陈执事说笑了，贵派执法堂三日来查抄的五车私矿，可比小店这点存货...“他故意顿了顿，火钳尖挑起块熔炼过的矿渣，“有趣得紧。“
矿渣断面泛着诡异的蓝纹，像极了张仲景昨夜斩落的半截困龙索。陈墨白瞳孔微缩，旋即抚掌笑道：“难怪刑堂昨夜端了西郊三家炼器坊，原来是林老板送的厚礼。“他袖中滑出卷鎏金文书，青云印鉴压着的“慈幼堂“三字渗出淡淡腥气。
楼下忽然传来剑鞘击柱的闷响。张仲景带着夜露的灰袍下摆还沾着泥沼的腐叶，剑穗上七枚铜钱裹着层阴煞凝成的白霜。他甩手将个兽皮袋掷在柜台上，三条碧磷蛇的尸首滑出袋口，獠牙间还咬着半张焦黑的符纸。
“北郊沼泽的蛇窝里找到的。“他剑尖挑开蛇腹，露出内里未消化的碎布，青底银线的纹样与陈墨白锦袍下摆如出一辙，“这些畜生倒是比人懂得报恩，喂了符灰就给人当看门狗。“
林小凡不疾不徐展开《玄龟合气图》，指尖在飞瀑潭方位轻叩。阵图漾起水波般的纹路，将蛇尸上的阴煞之气吸入潭心漩涡。三枚青蚨钱突然腾空，在漩涡上方摆出困卦：“张道友不妨去潭底瞧瞧，那些冰封的囚笼可还结实？“
陈墨白把玩令牌的手指蓦地收紧，玄冰玉坠炸开道裂痕。街外恰在此时传来灵驼铃响，二十头负着寒铁矿的雪域灵驼停在店前，领头驼峰上绑着的刑堂封条还在往下滴朱砂。
“林老板既然对寒铁兴致盎然，陈某便再添个彩头。“他弹指震碎封条，矿石滚落时露出内里包裹的蓝晶石，“青云门地牢年久失修，正缺些镇邪之物。“
暴雨突至时，檐角铜铃乱响。林小凡望着陈墨白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袖中算筹在掌心烙下卦象。阿青慌张来报，说慈幼堂后院的古槐无端起火，焦黑的树洞里嵌着块刻满符文的寒铁。
子时的更漏混在雨声里模糊不清。密室中，九章算筹在《玄龟合气图》上投出星斗虚影，林小凡咬破指尖在阵眼点下血珠。青云山脉的地脉走势在墙上蜿蜒，最终汇聚处赫然是慈幼堂的坐标。鼠妖突然叼着片带血的碎布窜入，布料上残留的沉水香与陈墨白袖间气息一般无二。
他推开暗窗，暴雨浇在脸上生疼。百珍阁地窖里静静躺着五口贴满符咒的玄铁箱，那是白日收来的“赠礼“。箱缝渗出的阴气在地面凝成细小符咒，竟与古槐树洞里的符文首尾相连。
“该给青云门回礼了。“林小凡抚过腰间青蚨钱串，雷击木的紫纹在暗室泛起幽光。他摸出账册暗格里的半颗九转丹，丹纹在阴气刺激下突然游动起来，化作半幅残缺的陆家庄地图。
暴雨在青瓦上砸出密集的鼓点，林小凡指尖蘸着朱砂在九章算筹投到《玄龟合气图》地脉图上勾连星轨。慈幼堂古槐燃烧的焦糊味顺着风钻入密室，混着地窖玄铁箱渗出的阴煞气，在琉璃灯罩上凝成扭曲的鬼面。林小凡头也不抬，鎏金火钳正夹着块蓝晶石在炭火上炙烤。晶石受热后渗出猩红液体，滴落在青砖上竟发出幼童啜泣般的声响。挥手取出一个木盒，盒中十二枚龟甲已生出细密裂纹，最中央的甲片赫然刻着陆家庄的徽记。
鼠妖突然窜上案几，利爪撕开盒底暗格。半卷泛黄的账册跌落出来，墨迹洇染的“丙戌年冬月“字样下，记录着青云门执法堂支取千斤寒铁修缮地牢的旧账。林小凡瞳孔微缩——那日期恰与三年前陆家庄灭门案重合。
林小凡甩出三枚青蚨钱，钱币上的铜锈剥落后露出暗藏的陆家剑纹。林小凡指尖在九章算筹上划出血痕。
暴雨中隐约传来剑刃破空声。张仲景浑身湿透撞开密室门，左肩伤口泛着碧磷毒光，掌心紧攥着半块带血的青云门令牌：“潭底囚着三十个慈幼堂的孩子，手腕全烙着困龙索印记！“他甩出个浸透的布包，里面裹着的玄铁锁链还在滴落蓝血，链节上刻着的刑堂编号与陈墨白令牌同源。
林小凡突然掀开地砖，露出埋藏的青铜卦盘。盘面二十八宿的方位嵌着陆家庄残剑的碎片，他将染血的青云令牌按在天枢位，碎片突然腾空组成剑阵。
“劳烦张道友再走趟黑市。“他摸出账册暗格里的九转丹，丹纹在剑气刺激下化作半幅阵图，“找位左手缺三指的炼器师，他认得陆家庄的锻剑纹。“
子时的梆子声混着雷鸣传来。林小凡独坐密室，望着卦盘上悬浮的剑阵。鼠妖叼来的古槐焦炭在案头摆成卦象，炭灰里渐渐飘出一缕缕烟气。他忽然轻笑出声，鎏金火钳夹起块阴铁矿投入炭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