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神农渡厄经》
陆九章盯着手机屏幕,拇指机械地滑动着。每一条关于中医的负面新闻都像针一样扎进他的眼睛。
【中医就是骗术!】
【建议国家取缔中医,害人不浅!】
【说是救人?害人还差不多】
他将手机反扣在床头柜上。右臂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卷起袖子——那道诡异的黑线已经从手腕蔓延到了肘关节,像一条毒蛇盘踞在他的血管上。
“又长了...”他咬着牙,用左手按住发烫的黑线部位。
两周前从医院离职时,这条线还只到掌心。现在它每天都在生长,像有生命一般向着心脏方向爬行。
陆九章从药箱里取出银针,对准黑线最前端的穴位刺下。针尖刚碰到皮肤,整根针突然变得滚烫,他手指一抖,银针落地时已经变成了黑色,像被火烧过一样。
“压制不住吗...”他额头渗出冷汗,好在疼痛暂时得到了缓解。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车水马龙。这座他奋斗了十八年的城市,如今却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算了。”陆九章站起身,走向阳台。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也吹散了他最后的犹豫。“是时候离开了。”
三天后,房产中介带着买家来看房。陆九章靠在门框上,看着陌生人在他的客厅里指指点点。
“这房子采光不错,就是装修老了点。”中年女人挑剔地说。
陆九章扯了扯嘴角:“老房子有老房子的好。”
中介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赶紧打圆场:“陆医生是中医专家,这房子风水特别好!”
“中医?”女人露出微妙的表情,”我女儿说那都是迷信...”
陆九章不想与他争论转身走进卧室。门外的交谈声变得模糊,但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两小时后,“陆先生,这房子保养得不错,就是...买家有点不喜欢这装修。”中介搓着手说,“价格上能不能...”
“就按她说的价格来,我不还价。”陆九章打断他,“越快越好。”
中介愣了一下,随即喜笑颜开:“明白明白!我这就去办手续!”
打包用了不到三天。十年积累的医学专著当废纸卖了,唯独那套《黄帝内经》和紫檀针匣塞进了行李箱。
“陆医生,真的要走吗?”楼下小超市的老板娘得知他要离开,硬是塞给他一罐自家腌制的咸菜,“多亏了你治好了我老公的偏瘫,这咸菜我知道你喜欢吃,带着吧,吃完了给我打电话,我再给你寄”
陆九章接过咸菜,喉咙突然有些发紧。“谢谢。”他只说了这两个字,便转身离开。
高铁穿过群山,窗外的景色逐渐变得熟悉。陆九章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十五年了,自从爷爷去世,他就再没回过那个山城小镇。
“山城站到了,请乘客...”
陆九章拎着行李走出车站,深吸一口气。山城的空气依然带着记忆中那股特有的清冽。
他叫了辆出租车。
“老城区啊。”司机从后视镜打量着他,“那边现在没什么人住了,小伙子是回去探亲?”
“嗯,回家。”陆九章望着窗外的景色,轻声回答。
陆九章拖着行李箱走在石板路上,行李箱的轮子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几个老人坐在杂货店门口下象棋,听到声音抬起头。
“诶,这不是老陆家的孙子吗?”满头白发的王大爷看到来人是陆九章,笑脸呵呵地与他打起招呼。
陆九章停下脚步,认出了是之前的邻居:“王爷爷,您身体还好?”
“好得很!你爷爷留下的方子我还在用呢。”王大爷拍拍膝盖,“听说你在城里当大医生了,怎么回来了?”
陆九章喉咙一梗:“...想家了。”
老人们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他加快脚步,拐进一条小巷。巷子尽头是一栋灰瓦白墙的老宅,门楣挂着三个斑驳的大字——“济世堂”。
钥匙插进锁孔时发出生涩的摩擦声。
“咔嗒”一声,尘封十年的气息扑面而来。药碾、铜秤、晒药架都蒙着厚厚的灰。
陆九章的手指抚过爷爷常坐的那把藤椅椅背,恍惚间感觉爷爷就坐在眼前。
窗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九章?你在家吗?”是赵大爷的声音。
赵大爷是陆家的老邻居,刚听王大爷他们说陆九章回来了,特意过来看看。
陆九章放下身上的行李,出门迎接:“来了。”
老人手里提着个竹编的篮子,上下打量着陆九章:“几年不见,长成个俊后生了。怎么突然回来了?城里待得不顺心?“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陆九章苦笑:“您都知道了?”
“镇上李家的闺女在城里当护士,说你在医院惹了麻烦。”赵大爷把篮子塞给他,“但咱们山城人认理不认势。你爷爷救过半个镇子的人,这份情大家记着呢,这些山货你拿着吃,我刚从山上带下来的”
陆九章眼眶发热:“谢谢您。”
“谢什么!”赵大爷摆摆手,“对了,上个月还有人找你爷爷看病来着。”
陆九章心头一跳:“谁?”
“外乡人,开着一辆黑色大轿车。”赵大爷挠着脸回忆起来,“我告诉他们老陆大夫都走了十年了,可那几个人不信,嘴里还嘀咕着,说什么‘得想办法进去看看’...”
他顿了顿,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安:“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刚刚才想起来这事。你说他们会不会已经翻墙进来过了?小陆,你赶紧检查检查,看看有没有丢什么重要的东西”
陆九章笑了笑,:“没事,赵大爷,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他们爱看就看吧。”
赵大爷这才松了口气,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晚上,陆九章在整理屋子的时候,发现确实有人进来拿过东西——三个本该装满药材的抽屉里面空空如也,甚至连灰尘都很少,与周围其他的格柜有着明显的不同。
二十年无人问津的药柜,唯独这三个抽屉底部没有落灰,一定是有人取走了里面的东西。
“雪芝...百年乌...雷公藤...”陆九章喃喃念着药柜标签上写着的字。
这三味并非普通药材,在他大学背诵的各种药材名录中从未出现过,印象里只在爷爷这里见过。
“不过这么久,也过期了,反正不值钱,拿就拿了吧”
经过一整天的收拾,屋子焕然一新,几乎看不出二十年无人居住的痕迹。陆九章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整理好的药柜上,一个念头忽然闪过脑海——
“不如……开个小诊所吧。”
这时陆九章手臂突然再一次传来一阵剧痛,他撸起袖子发现手上的黑线,好像又往上爬了一点……
夜里,陆九章躺在儿时的床上,因为手臂上带来的疼痛让他意识有些恍惚,加之一天的疲惫,让他很快便昏睡过去。
梦里,他看见爷爷站在暗处,朝他指了指药柜的后边。
“爷爷?”陆九章猛地惊醒,爷爷已经消失不见。但那个手势他记得很清楚——小时候每次他找不到玩具,爷爷都会这样指给他看。
陆九章搬开药柜,发现药柜后面的墙上有一个两尺见方的暗格。
“鲁班锁...”暗格上挂着一把略显奇怪的锁,小时候爷爷给他拿过类似的玩具,凭借记忆中的套路,稍微一摆弄,铜锁便“咔”地弹开。
里面放着一摞用红布包裹的古籍。陆九章取出最上面的一本,泛黄的封面上写着《神农渡厄经》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翻开第一页,朱砂写就的警告触目惊心:
“习此经者,当受三灾九难。渡厄成功,以医入道,可医天地;渡厄失败,必遭反噬,魂飞魄散。”
陆九章的手微微发抖。往后翻,寻常的经络图上多出十二条闪着金线的虚脉;常见的药材配伍旁,朱批着“以气御药”的法门;
当他翻到“反噬篇”时,右臂的黑线突然剧烈抽搐起来。
“逆天改命者,必承天谴。黑线攻心则亡,唯以医入道,可化劫为缘”
他猛地合上古籍,黑线带来的剧烈的痛感直往脑门里钻。
“这个黑线感觉今晚就能要了我的命”
“以医入道……爷爷不会害我,死马当活马医吧”
陆九章忍着剧痛就地盘腿而坐,按照经书指引,左手捻针自刺天突穴,右手施针下入人中穴,左手接着又取一根针扎进足三里……随着一根根针的扎入,陆九章感到体内有一股微弱的热流被引动。
“这就是'气'?”
他引导着这股热流与黑线对抗。针尾渐渐泛起金芒,而黑线像活物般开始退缩。一个周天运转完毕,黑线已经退到了手腕处,结成蛇盘状的印记。
随着黑线停止扭动,陆九章也因经脉初通,当场昏死了过去。
此时山城下起了暴雨。陆家的门外站着一个撑黑伞的人影。
那人对着陆家的大门看了很久,伞沿压得很低,只能看见一身西服和一双锃亮的皮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