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A老师把我叫起来的时候，我就知道，大事不妙。

果然，她把F也叫起来。

昨晚的地理作业，我抄了F的，一字不落。因为我觉得那种填空题，实在是费了我背笔记的时间。

大意了，怎能一字不落呢？这下好了，读书以来第一次被老师这样训斥，我很是难堪。

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A老师怒不可遏，“你们俩，谁抄的谁的？！”

我正要无地自容地开口，F却先我一步，“我抄的她的。”

我吃惊地转头望他，只看到他认真又严肃的神情。

一瞬间，我想起了那个在清晨的车站前同样等2路公车去上学的陌生男孩，那时是分科前，我们并不认识，而我也总是沉浸在橙黄色灯光映照下的笔记本扉页里，然后在淡淡的记忆里将他遗忘。

而此刻，他就站在我的眼前，认真又严肃地替我说话。

A老师很生气，呵斥地让我和F去教室外罚站。

我们并排站在橙色绿色格子相间的柜子边上，我没有问他为什么。

在刚才老师的斥责声中我没有想哭，遭遇对我来说屈指可数的罚站我没有想哭，看到从办公室出来接水的数学老师惊讶的目光时我也没有想哭，但是听他说，“没关系的，这样的事多来几次你就会像我一样皮了！”，我鼻尖一酸，眼里浮上了雾气。

我强忍住不争气的眼泪，侧头看他笑着和我讲那些他曾经的趣事。

我以为那是一节难熬的地理课，但竟然很快就过去了。

下课后，人流从各个教室涌出并下楼奔向食堂。班主任老师把我们叫去一间搁置的空教室里问话，直到剩下最后一个我。

在窗外明晃晃的阳光侵入的空荡教室里，她声音温柔地问我，“孩子，你怎么也跟着干这种事啦？”

整洁光滑的白色瓷砖将阳光从地面反射到我的眼睛里，我终于忍不住，积攒的眼泪顷刻间涌出。

她连忙伸手想帮我擦去，可是哪里能擦得尽呢？

我不仅连累别人，还让老师失望了，这在我成长的大树上，是不被允许的。

我急切地告诉老师，其实是我抄的F的，是我抄了他的作业。

老师却轻轻一笑，安慰我说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挂着泪痕我回到教室，大家都去吃午饭了，只剩三五个人，他们围到我的座位跟前，小心翼翼地对我说很多安慰的话，眼泪啊，又蠢蠢欲动。在水光中，我看到了站在教室门口的F。

午休我没有睡着，我知道G偷偷给我塞了纸条，知道Z醒了又醒却始终没有让她安抚的手从我的背上滑落，她们都是顶好的女孩子。那天中午，幸福的眼泪浸湿了我校服的衣袖。

很多年过去，它洗了又洗，干了又干，但始终不会被抹去关于那天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