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曹操重生成皇叔的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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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一生无暇皇甫嵩

刘方凭窗而立,双眼愈发清亮。

虽彻夜未寐,面色却不见疲态,反显前所未有的轻畅。

似是心头大石落地,又似两魂终得归一。

无论是原身刘方,还是前世曹操,终究是同类人。

生平皆不敢稍有懈怠,唯惧负了这乱世春秋。

蓦然回首。

看这镜中人儿不过双十年华,他不禁哑然失笑。

天可怜见,竟教垂垂老矣的曹孟德重获青葱岁月。

前世六十载病痛缠身的暮气,怎敌今朝十八载的勃勃生机?

他现在是大汉天子的皇叔,是太平道背后的操纵者。

是暗子遍布深宫朝堂,大汉十三州江湖的无冕之王。

是通晓未来的重生者,是经历了两世共计八十载风霜的一代枭雄。

便是当今圣上欲图之,又有何惧?

念及此,他忽而展颜,两世未曾有过的畅快笑意自眼角溢出,连那抹沧桑亦悄然褪去。

再揽镜自照时,只见少年眸中尽是锐意,哪还有半分老态?

……

案前微风轻拂,他执起狼毫,将这两日筹谋细细梳理。

不管之后会发生什么,现在的刘宏对他的所有筹谋,都还建立在兄弟情之上。

或者说,目前那还只是他作为一个天子本能的权衡之术。

说实话,他并没有取而代之的想法,至少现在没有。

刘宏是一个很好的挡箭牌,那个位置对于他来说,是极大的束缚,无异于被困在牢狱中,有太多限制了。

趁着刘宏还可以信任他,他要去最大的利用皇权的便利。

刘宏这份衣带诏可和他儿子刘协的不一样。

案头黄绫上“代朕巡狩”四字赫然在目。

什么叫“代朕巡狩”?

巡狩本为天子亲行之礼,就像以前武帝南巡会稽、光武北狩中山……

吏治考察、民生安抚、军事整备,皆为巡狩范围之内。

而刘宏又是用六玺之一的“行玺”盖的印,这玺通常用来册封诸侯、遣使外邦。

尤其是此诏无文,任他口传天语。

就是说,他只要不在皇宫,所到之处便如圣上亲临。

便是拥兵自重,这诏也能做个名正言顺的由头。

多疑的毛病还是改不了,或许刘宏另有算计,只是他已然不惧。

凭如今的各种优势和这衣带诏,若是还闯不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业……

诚彼其娘之,令无恙乎?

不若早盥而寝之。

便是将来真要取了这皇位,又有何难?

至于得位正不正?他可一点不担心这个。

刘方篡的位,和他曹操有什么关系?

当然,这是开玩笑。

届时真若三兴炎汉,青史之上,哪个敢道他得位不正?

……

若单看这所思所想,刘方似换了个人。

可这蜕变看似瞬息,却难为外人道也。

说来玄妙,却又不过是一念之间。

所谓,我与我周旋久,宁做我。

世间多少人,纵使读破万卷书、踏遍千山万水,终是困在迷雾里寻不见本心。

他重生于世,在引导少年曹操追逐“大汉征西将军”之梦时,也在这过程中寻得了与自己和解的契机。

他与年轻时自己的对话,恰似严父教导稚子。

可细究起来,仅是相似,却截然不同。

遥想前世,他将满腔抱负寄托于曹昂,盼其承继大志。

奈何宛城一战,白发人送黑发人。

曹丕心思过甚,曹植恃才傲物,曹彰多勇少智,最钟爱的曹冲却又早早夭折。

历经诸多磋磨,他终是悟透。

纵使血脉相连,儿孙自有其命途,他人终究无法替代自己完成夙愿。

昨夜张让一言,如洪钟震耳,似醍醐灌顶。

正所谓,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独坐案前,彻夜未眠,往昔执念如蛛网般层层剥落。

待晨光初现,他立于铜镜前,忽觉枷锁尽碎。

或许可以借用一句话来形容他此刻的心境。

“解开昔日旧枷锁,今日方知我是我。”

刘方很幸运,不仅仅是老天眷顾让他重生,也幸运在,他得以顿悟困他半生的迷津。

这份顿悟,既是对年少遗憾的弥补,亦是对当下新生的成全。

……

当刘方心中一片清明,再看往昔蒙尘的天地,竟觉得都焕作新颜。

案牍间的阴云、权谋里的算计,于他却似那向阳花,初绽而欣然。

晨风掠过窗棂,吹动他垂落的鬓发,指尖抚过案上未干的墨迹。

不由生出几分挥毫泼墨、指点江山的疏狂。

骨子里的暮气涤荡一空,年少意气涌上心头。

他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翻起案头密函,目光落在封谞之前所呈的三封上。

“皇甫规将死”

“大破鲜卑”

“刘康欲封”

“巨鹿张角”

……

遥想前世皇甫规溘然长逝之时,他尚无名望,连前往吊唁的资格都不曾有。

皇甫规此人,年少便精研兵法,弱冠之年就可率八百甲士击退羌军,之后半生都在守境安民。

他更是一位文武全才,著有《举贤良方正对策》等二十七篇文章,被尊为“关西大儒”。

以刚直不阿、清廉爱士的品格闻名于世,与张奂、段颎并称为“凉州三明”。

其家族安定皇甫氏,世代镇守西北边疆。

同为世家,却与汝南袁氏、弘农杨氏等经学世家大不相同。

经学世家子弟多研习《易》《尚书》等经典,以“累世经学”为根基。

比如,汝南袁氏世传孟氏《易》学,家族成员走“通经致仕”之路,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而皇甫氏自武帝时期便凭借军功崛起,逐渐形成“世为边将,忠勇传家”的传统。

鼎盛之时,皇甫氏一门五侯,三代出名将,两世有大儒。

而皇甫规有一侄儿,名为皇甫嵩,这位刘方可是熟悉的很,前世他正是追随皇甫嵩征讨黄巾。

皇甫嵩乃镇压黄巾起义的首功之臣,以火攻之计,在长社借风势大破敌军,斩首数万。

转攻广宗时,他与张梁激战月余,见黄巾军因连胜而懈怠,便趁夜突袭。

鸡鸣时分冲入敌阵,斩杀张梁,还焚烧张角棺椁以震慑敌军,此役斩获三万余人,逼得五万敌军投河而亡,一举瓦解黄巾主力。

凉州之乱,陈仓被围攻时,他力排董卓“速救”之议,坚守八十余日。

待叛军疲惫撤退,再率精兵追击,大破敌军,斩首万余。

所谓,“天下大乱兮市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赖得皇甫兮复安居”。

论其一生,未尝败绩。

论汉末之名将,皇甫嵩当为魁首,此人有大用。

当以皇甫规之死,谋皇甫氏,谋皇甫嵩。

……

刘方捏着那封关于“皇甫规将死”的密函,持笔沉思。

狼毫浸在砚中太久,墨汁顺着笔杆往下淌,在素帛上晕开个不规则的墨团,倒像是凉州版图的缩影。

自武帝设河西四郡以来,皇甫氏便在这片土地上执戈守望。

近三代有度辽将军皇甫棱威震匈奴,扶风都尉皇甫旗守关筑塞。

到这一代的护羌校尉皇甫规与雁门太守皇甫节,更是将家族威名刻进了边塞的尘沙中。

“护羌校尉,持节钺,比二千石……”

刘方喃喃自语,狼毫在舆图西侧划出一道弧线。

护羌校尉在大汉官制里看似不如三公九卿,实则是西北边疆的无冕之王。

有直接奏事权,可绕过三公直接向皇帝上疏。

持节钺、掌生杀,可断羌族纷争,可监督郡政,可调动指挥边郡太守、都尉和屯兵戍卒。

皇甫规坐镇边塞时,权重尊崇,边塞诸事,无不在其掌握之中。

甚至遇羌人叛乱时,可不经朝廷批准先行出兵,享便宜从事之权。

有言,“羌人见规旗鼓,皆相率降”,那是数十年恩威并施攒下的震慑力。

而且这位老将军不仅是个握刀的武夫,更是关西士人的精神领袖。

当年在平凉学馆,讲学十四年,培养门生三百余人。

他硬生生在尚武成风的关西竖起了“耕读传家”的大旗。

马融与他早年亦为至交,尤其关于治理羌乱,两人看法极为一致。

虽然后来两人政治立场发生了差异,但是马融的门生,哪个不得对他执弟子礼?

其中就有后来名震天下的郑玄和卢植。

就连那写《潜夫论》的王符,与他也是“衣不及带,屣履出迎”的至交。

虽然也逝世多年,可是他的门生还正值壮年呢。

还有那同为“凉州三明”的张奂,他是被皇甫规举荐为度辽将军的。

当年若不是张奂领兵诛了大将军窦武,刘宏如何能坐稳龙椅?

这些盘根错节的人脉,便是泼天的富贵。

“可惜,英雄暮年……”

刘方搁下笔,望向窗外。

如今他卧病在床,护羌校尉府的符节已经移交。

可那些跟着他征战多年的“锐士”,此刻可还都在边关。

这些百战精兵才是皇甫氏最珍贵的遗产。

他们熟悉凉州每一条溪流的走向,能在一片无垠中辨明方向,手中的环首刀更是饮过无数胡虏的血。

舆图往东,雁门郡的位置被他用朱砂点了个红点。

皇甫节,皇甫嵩的父亲,雁门郡太守。

他在此抵御鲜卑、乌桓数十年。

刘方记得前世皇甫节病逝时,雁门百姓曾罢市三日,连鲜卑首领都派使者来吊唁。

这便是皇甫氏那让敌人都敬重的风骨。

尤其是这兄弟二人,都戍守边关半生,深谙屯田之术,这份传承对于未来至关重要。

而皇甫氏与汝南袁氏、弘农杨氏这些经学世家素来不合,这也是谋取皇甫氏必备的一个条件。

帛纸上的字迹已列了六行:

“经学、士林、边军、屯田、门生、故吏。”

皇甫规死后,皇甫节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

这些所有属于皇甫氏的资源都需要有人接手。

皇甫嵩作为皇甫氏这一代的为首者,自然是当仁不让。

现在皇甫嵩,应当是三十岁左右,这人有些过于完美了。

秉持忠勇传家,平生无一败绩,对敌雷霆手段,对民圣人心肠。

其一生以汉室忠臣自居。

在天下大乱之初,当时他手握重兵,又占据冀州等富庶之地,完全具备割据一方,甚至改朝换代的实力。

谋士阎忠以“韩信”为例劝他趁势而起时,他以“不敢怀贰”为由断然拒绝,坚持“守忠节而己”。

之后,甚至主动向朝廷交出兵权,返回雒阳任职。

等到他的侄子劝他讨伐董卓,那时候皇甫嵩任左将军,手握三万关中精兵,他以“身为朝廷大臣,怎可私自兴兵?”为由拒绝。

反遵董卓伪诏,坚持“君命不可违”,单骑赴长安,果遭下狱,几至殒命。

等董卓借天子名义迁都时,要求皇甫嵩拆除洛阳周边防御工事,皇甫嵩也一样照办。

临终之际,都还在恪守“臣子不得抗命”的教条。

忠节至此,令人唏嘘。

“但正因如此,才是可乘之机……”

刘方轻叹一声,抬眼回忆着前世的那道身影。

在狼烟滚滚中,身着染血的甲胄,却仍不忘赈济百姓的皇甫将军……

皇甫嵩不是一个合格的家族继承人,在乱世中皇甫氏几乎亡于他的手中。

可是他用近乎无暇的一生,证明了对汉室的忠诚。

刘方不愿称之为愚忠,这或许是许多人口中致命的弱点,在他这里却是最好的招牌。

对皇甫嵩来说,这一个衣带诏,足矣。

他要做的,就是帮皇甫嵩将那些分布在关西各郡的皇甫门生、边军旧部,汇聚到一起。

而且,皇甫嵩必须要到边关去。

太平道起义之时,他绝对不能在,不然以他的性格必然请命。

“旬月之间,芟夷大难”,要是让他再一个月就把黄巾之乱平定了,那可坏事了。

而且有皇甫嵩镇守边关,大汉必无外忧,他可以专心整治内患。

同时,皇甫规多次因直言弹劾权贵而遭陷害,他这一死,皇甫氏难得安宁。

虽然这也是他打算利用的一点,但多少算是帮着皇甫氏远离朝堂的漩涡吧。

……

“时也,势也。”

刘方投笔于案,目光凝注舆图上星列的边关要塞,唇角牵起一抹怆然笑意,些许苍凉。

皇甫规将死,于汉室乃折柱之痛,于他刘方则为乘时之机。

当那在朝堂屡遭谗忌的老将军瞑目之际,当边军儿郎彷徨悲痛之时。

他只需持着皇甫规的遗命,拿出天子的诏书,现身于那灵堂之前,便能接过皇甫氏那杆浸染着几代血泪的帅旗。

还有那帅旗之下的百战部曲,屯田沃土,良马劲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