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6章 征辟国师
雒阳北宫,德阳殿。
皇帝离宫两个月,让赵忠整理了一下两个月以来的奏表,拣一些要紧的呈上来。
赵忠领着一群侍从,捧着一堆奏表,放在案几上。
“这两个月有什么大事?”刘宏问道。
赵忠挑了几份奏表,递给皇帝:“南阳旱情,大半耕地减产;兖州旱情,又生了瘟疫;扬州旱情,百姓饥馑。”
“对了!”
赵忠似乎想起来什么,从奏表中挑出一个。
“陛下,你看,扬州百姓正在串联,要一起迁徙到冀州去。”
“百姓迁徙?”
刘宏接过奏表,仔细看了看。
秦汉有户籍制度,百姓没有官府授权,不能随意迁徙,这是为了保障农耕的稳定。
百姓要一起迁徙,说明当地治理环境很差,官员即解决不了百姓的诉求,又无法约束百姓。
当然,刘宏并不担心百姓真的大规模迁徙。
因为百姓迁徙,动的是豪族利益,凡事动豪族利益的事情,自有豪族出手解决。
赵忠跪坐在一旁,拱手道:“陛下,二千石曹卢植已经严查,抓了不少官吏,可百姓迁徙之事,还是不能遏制。”
“怎么回事?”刘宏问道。
赵忠小声道:“是太平道首领马元义在背后操纵,想把信徒迁到河北。”
“哦?”
赵忠解释道:“太平道信徒遍布八州,张角虽然为掌教,但早已不能完全控制。
“太平道根基在河北,总坛都是张家人。
“马元义许是想着,率领数万信徒,迁移北上,展示其威望……”
刘宏颔首,失笑道:“没想到太平道也有拥兵自重之事。
“赵卿,你去拟诏,征辟张角为国师,请他入雒阳为朕讲道。”
“啊?”
赵忠吓得差点趴在地上。
“陛下,这……”
“怎么了?”
“陛下你忘了,司徒杨赐在位时,多次举报张角意图谋反,还有谏议大夫刘陶,也上书请陛下捕杀张角。”
刘宏道:“朕给他们机会了,让他们找律法给张角定罪,可以从三皇五帝时开始找,他们不是没找到吗?”
大汉官府还真逮捕过张角。
当时公府、御史台都参与了此案,到最后确实没有找到法律条文,给张角定罪。
汉承秦制,律法讲究后发制人,法无明令禁止不为罪。
而且只追究行为过失,不搞诛心之举。
太平道蓬勃发展,虽然有一定隐患,但从古至今,也没有道门作乱者。
即便张角内心十恶不赦、丧心病狂,只要没有违反律法的行为,就不能提前处置。
太平道创建十几年。
张角确实在劝人向善,散布符水,治愈疾病。
虽然有编造神学的行为。
但后汉以《赤伏符》立国,朝廷本身就是最大的神学编造者,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而且太平道出自黄老之学,往前数二三百年,那是正经的大汉国学。
虽然士人没能给张角定罪,但同样以治世之道为立身之本,士人和太平道之间,还是有嫌隙的。
赵忠叹息道:“请张角来,士人们肯定又要上书。”
“上书说什么?朕又不是让张角去教太学,只是请教一些养生之道,他们士人懂养生吗?”
赵忠忽然笑了一声:“听闻关西大儒法真,懂养生……”
“你不要打岔!”
刘宏正色道:“士人无非老调重弹,说张角有谋反之心,他要是敢来雒阳,指责不就不攻自破了吗?”
“陛下……”赵忠还想劝说。
刘宏目光一冷:“朕要你这个大长秋是干什么的?”
赵忠闻言,也不敢多说了。
……
仲秋时节,芳林苑里菊花盛开,到处是夺目的芬芳。
朝政的事情有十常侍和尚书台处理,皇帝这边只需要把握方向,轻松不少。
好久没见张让了。
皇帝今日游园,让张让陪同。
张让捧着拂尘,弓着腰跟在皇帝身后,脸上表情凝重。
“阿父,你怎么忧心忡忡?”
张让叹了一口气,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都是臣下教子不严,惹陛下生气了。”
“朕不生气,都是一家人。”刘宏毫不在意道。
张让心里咯噔一下,心忖皇帝的意思是不是,他把张奉当家人,张奉没把他当家人。
“陛下,张奉已经知错了,陛下把他赶出皇宫,他心灰意冷,到南阳修道去了。”
“是吗?”
“是啊。”
“小何氏还有柳氏呢?”
“一起跟去了。”
“那说明他不是心灰意冷,而是找个地方逍遥快活去了。”
“啊?”
“阿父,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不要过于操心。”
我最操心的是你。
“陛下,要不要把‘长老’牵过来。”
“不必。”
刘宏摆了摆手:“朕现在喜欢驯鹰。”
皇帝派人传唤,鹰奴托着苍鹰走来。
进了宫,描绘了妆容,加上特有的高马尾发型,劲装打扮,鹰奴显得极其出尘。
张让打量了一下鹰奴,身姿挺拔,凹凸有致。
陛下,你是喜欢驯鹰吗?我都不稀得说你。
张让早就听说过,皇帝北征,回来时带来了一个半胡半汉的奴隶。
说是帮皇帝照顾苍鹰的,其实男人那点事儿,懂的都懂。
鹰奴看见皇帝,笑了笑,扭动大胯,缓缓走来。
张让心忖,皇帝偏好这种高挑女子吗?皇后是一个,鹰奴又是一个。
张让是宦官,但审美能力还是有的,鹰奴虽然不似皇后貌美,但也不算庸脂俗粉。
小麦色的皮肤,还多了一些野性之美。
“陛下。”
鹰奴托着苍鹰,盈盈一礼。
刘宏过去,逗了逗鹰。
“宫中的日子还习惯吗?”
“总归是能吃饱饭。”
“你就这点要求?”
“要是陛下多来看看……苍鹰,就更好了。”
刘宏笑道:“你要是想常常见到朕,就搬进德阳殿,早晚伺候。”
“谢陛下。”
“你去放一放鹰。”
“诺!”
鹰奴来到园林空地,将苍鹰放飞、收回,不断发号施令。
刘宏找了一个能半躺的胡床,坐着观看。
一旁案几上有果盘。
张让取了一个甘蔗,用削刀削好,递给皇帝。
刘宏咬了一口甘蔗,嚼了嚼,等没味儿了,一侧脸,张让已经拿着玉盘等着了。
“呸!”
刘宏又咬了一口甘蔗,一边嚼,一边说道:“阿父,鹰奴是张济送给朕的,朕不能不收,你可明白?”
张让颔首,随后叹了一口气:“只是张济往日里太欺负人,听说他得了陛下宠信,段珪气得大病一场。”
段珪的家奴因为违反交通规则,被张济私刑斩杀,首级挂在段珪门口。
现在皇帝亲近张济,段珪肯定咽不下这口气。
刘宏轻声道:“阿父,有些事情,需要你居中调和,朕要用张济,至少五年。
“五年后,朕会依照功绩给他封侯,准确说……是追封。
“别管他身份多高,私刑杀人,死罪难逃。”
张让看着皇帝风轻云淡的表情,背后莫名升起一股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