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古道幽径，不速之客
清晨的阳光透过洞顶的缝隙，斑驳地洒落在冰冷的石壁上，驱散了些许夜晚的寒意。
凌云一夜未眠，但精神却异常饱满。斩杀幻魔瞳后，“元始噬魔”剑反馈的精纯魂能不仅弥补了他之前的消耗，更让他的神识隐隐壮大了一丝，对于剑道的理解似乎也多了一层朦胧的感悟。他能感觉到，这柄残缺的禁忌之剑，正随着每一次吞噬而缓慢地“苏醒”，与他的联系也日益紧密，仿佛成为了他身体和灵魂延伸的一部分。
他看向洞穴深处。月清篁依旧盘膝而坐，脸色比昨日又好了一些，至少恢复了些许血色。九幽淬魂花的药力配合她自身的疗伤秘法，正在缓慢修复着受创的灵魂本源，但那双清冷的眸子睁开时，依旧带着难以掩饰的虚弱。
“我们该走了。”凌云站起身，声音打破了洞穴的宁静。此地虽然隐蔽，但斩杀幻魔瞳留下的气息波动，以及他们自身的存在，终究是隐患。久留并非良策。
月清篁缓缓睁眼，眸光清亮，点了点头，并未多言。她明白凌云的顾虑，也知道自己目前的状况，是最大的拖累。她尝试着调动灵力站起，但刚一用力，便是一阵剧烈的眩晕，身体晃了晃，险些再次跌倒。
一只手及时伸出，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
是凌云。
他的手掌干燥而有力，隔着衣袖传来一股稳定的力量，也带着一丝微凉的触感，与他手中那柄剑的气息有些相似。
月清篁身体微僵，下意识地想要挣脱，但身体的虚弱让她无法做到。她抬眼看向凌云，对方的眼神依旧平静无波，仿佛扶她一把只是顺手而为，并无他意。
“多谢。”她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凌云没有回应，只是收回了手。他走到洞穴一角，用之前剩下的角羚兽皮和坚韧的藤蔓，快速制作了一个简易的背篓式软兜。做工虽然粗糙，但结构却很巧妙，足以将一个人稳固地背负起来，并最大限度地减少颠簸。
“上来吧。”凌云半蹲下身，示意月清篁。
月清篁看着那个简陋却实用的背兜，又看了看凌云不算特别魁梧、却异常挺拔的背影，心中再次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让她这样一个身份尊贵、心高气傲的天之骄女，像个包裹一样被人背着，这在以前是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
但此刻，她没有选择。
她咬了咬苍白的嘴唇，没有再犹豫，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将虚弱的身体伏在凌云背上，双手轻轻环住他的脖颈。
她的身体很轻，带着一丝淡淡的、如同雪后青竹般的冷香，萦绕在凌云鼻端。隔着衣物，凌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的冰冷和微弱的颤抖。
他没有多想，调整了一下背兜的系带，确保稳固后，缓缓站起身。动作流畅而稳定，仿佛背负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寻常的行囊。
“指路。”凌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月清篁定了定神，压下心中的杂念，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她虽然重伤，但神识并未完全泯灭，加上身为守剑人后裔，对于某些特殊的地理环境和能量流动有着天生的敏锐感知。
“左前方，沿着那条山脊走。”她虚弱地开口，声音有些飘忽，“我感觉到……那边似乎有古代遗留的‘气脉’痕迹，虽然很微弱，但或许是离开这片丛林的方向。”
古代气脉？凌云心中微动。他之前探查时并未发现异常，看来月清篁果然有些特殊的手段。
他不再多问，按照月清篁的指引，迈开脚步，朝着密林深处行去。他的步伐看似不快，但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最省力、最稳固的落脚点上，身形如同灵猫般在复杂的地形中穿梭，背上的月清篁几乎感觉不到太大的颠簸。
丛林幽深，古木参天，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叶气息和各种隐晦的危险。
凌云神识全开，警惕着四周。背后的“元始噬魔”剑也保持着一种低沉的脉动，仿佛在与这片古老的丛林进行着某种无声的交流。
他们走了约莫两个时辰，期间避开了数次强大妖兽的领地，也遭遇了几波小型凶兽的袭击，都被凌云干净利落地斩杀。他的剑，依旧简洁、高效，每一剑都直指要害，绝不浪费一丝多余的力气。
月清篁伏在他背上，闭着眼睛，看似在休息，实则心神一直紧绷着。凌云每一次出剑，那股纯粹而凌厉的剑意，都会让她灵魂深处那与“元始噬魔”同源的气息产生轻微的悸动。她能感觉到，凌云的剑道，与“元始噬魔”的“噬”之本能虽然不同，但在“纯粹”和“锋锐”上，却有着惊人的契合度。
或许，这便是“剑骨”选中他的原因？
渐渐地，周围的环境开始发生变化。参天的古木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更加低矮、扭曲，但异常坚硬的黑色怪树。地面也变得崎岖不平，布满了风化的黑色岩石。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丝淡淡的、仿佛来自远古战场的肃杀之气。
“就是这里……”月清篁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也有一丝确定，“气脉的痕迹更清晰了。应该有一条古道，被时间掩埋了。”
凌云停下脚步，仔细观察四周。果然，在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黑色岩石和怪树之间，隐约可以看出一条极其模糊的、被人为修整过的路径轮廓，只是早已被岁月侵蚀，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若非仔细辨认，根本无法发现。
这条古道，不知通往何方。
就在凌云准备踏上这条古道时，他眼神骤然一凝，猛地侧身，将月清篁护在身后，目光锐利地望向左前方百丈外的一处岩石堆！
几乎在同一时间，月清篁也感应到了什么，脸色微变，下意识地抓紧了凌云的衣襟。
那里，有动静！
而且，不是妖兽！是人！
嗖！嗖！嗖！
三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岩石后闪出，速度快得惊人，呈品字形朝着凌云包抄而来！
这三人皆身着统一的灰黑色劲装，脸上带着狰狞的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闪烁着冰冷寒光的眼睛。他们手中持着样式古朴的弯刀，刀身上萦绕着淡淡的血煞之气，显然是杀人无数的凶器！
他们的修为，赫然都在凝脉境后期！甚至为首那人，气息之强横，已经隐隐触摸到了凝脉境巅峰的门槛！
“留下东西，饶你们不死！”为首的面具人声音沙哑，如同金属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们的目光，贪婪地扫过凌云背上的月清篁，以及……凌云背后的那柄墨色长剑！
显然，他们并非偶然遇到，而是早有预谋，或者说，是被某种东西吸引而来！
是他们之前留下的痕迹？还是……“元始噬魔”剑的气息？亦或是月清篁的身份暴露了？
凌云心中念头急转，但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他将月清篁轻轻放下，让她靠在一块相对安全的岩石后。
“保护好自己。”他低声交代了一句，然后缓缓转过身，面向那三名不速之客。
“元始噬魔”剑，不知何时已经握在了他的手中。墨黑的剑身，在周围肃杀之气的映衬下，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光泽。
“东西？”凌云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三人耳中，“你们想要什么？”
“哼！明知故问！”为首的面具人冷笑一声，眼中寒光更盛，“小子，别以为杀了几个废物邪魔，就能在这【黑石林】横着走！乖乖交出那女人，还有你背上那柄怪剑！或许我们哥仨心情好，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黑石林？看来这片区域有自己的名字。而且，他们似乎知道自己在血雾峡谷做的事情？是那逃走的鹰钩鼻男子泄露的消息？不对，他应该已经形神俱灭了。难道……是这三人之前就在附近窥伺？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目标，明确指向了月清篁和“元始噬魔”剑！
凌云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对于想要他命，想要他剑的人，他从来只有一个回应。
“我有一剑，”他缓缓抬起手中的“元始噬魔”，剑尖斜指地面，一股纯粹而凌厉的剑意开始升腾，“想要？自己来拿。”
“找死！”为首的面具人大怒，不再废话，手中弯刀一震，发出一声刺耳的嗡鸣！“老二老三，拿下他！速战速决，免得引来其他人！”
“是，大哥！”
另外两名面具人狞笑一声，身形晃动，如同两道灰色闪电，一左一右朝着凌云扑来！手中的弯刀划出诡异的弧线，带着凌厉的破风声，封死了凌云所有闪避的角度！
他们的配合极为默契，显然是经常联手杀人越货的老手。
然而，面对两名凝脉后期的围攻，凌云的身影却在原地消失了。
并非速度快到极致的闪避，而是……一种更加诡异的方式。
他的身体仿佛融入了空气之中，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墨色残影。
下一刻，他出现在左侧那名面具人的身后！
“小心！”为首的面具人瞳孔骤缩，厉声喝道。他没想到凌云的身法如此诡异！
但已经晚了。
那名左侧的面具人只觉得背后一寒，一股极致的锋锐已经临近后心！他怪叫一声，反手一刀劈出，试图格挡。
噗嗤！
没有丝毫阻碍。
墨色的剑尖，如同切豆腐般，洞穿了他的护体灵光，精准地刺入了他的心脏。
剑身上，“元始噬魔”的吞噬之力微不可查地一闪而过，那面具人体内的生机和灵魂能量瞬间被吸走了一部分！
“呃……”面具人身体一僵，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手中的弯刀无力地垂落。
又是一剑！秒杀！
干净利落！甚至比之前斩杀邪魔修士时更加诡异和迅捷！
“老三！”右侧那名面具人见状，目眦欲裂，攻势更加疯狂，手中的弯刀化作一片密集的刀网，朝着凌云当头罩下！
凌云看也不看那被斩杀的面具人尸体，身形再次一晃，如同鬼魅般避开了刀网，同时手中的“元始噬魔”剑划出一道看似缓慢、实则快到极致的弧线。
叮！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
右侧那名面具人只觉得虎口剧震，手中的弯刀险些脱手而出！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伴随着一股阴冷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剑意，沿着刀身疯狂涌入！
“不好！”他心中大骇，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
是“元始噬魔”剑散发出的、针对灵魂的微弱震慑！虽然不足以完全控制对方，但足以让他的动作出现一瞬间的僵滞！
而这一瞬间，对于凌云来说，已经足够！
墨色的剑光，如同毒蛇吐信，再次精准无比地刺出！
噗嗤！
这一次，目标是咽喉！
鲜血飞溅！
第二名凝脉后期的面具人，步上了同伴的后尘，带着满眼的惊恐和不甘，倒了下去。
转瞬之间，三名气势汹汹的劫掠者，便只剩下为首那名凝脉巅峰的面具人！
他此刻亡魂皆冒，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嚣张与贪婪？看着如同杀神般一步步走来的凌云，以及那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墨色长剑，他心中充满了无边的恐惧！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怪物？！凝脉境中期？怎么可能？！那是什么剑法？那是什么身法？！
他毫不犹豫，转身就逃！甚至比之前那鹰钩鼻邪魔逃得更快、更果断！他知道，自己绝不是这个诡异青年的对手！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从背后袭来！
并非剑气，也非实体攻击，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和拉扯！
他猛地回头，骇然发现，凌云并没有追来，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举起了手中的墨色长剑。
剑身上，那些古老而神秘的黑暗符文，再次清晰地浮现出来，缓缓流转，散发出幽暗而深邃的光芒！一股无形的、针对灵魂的吞噬之力，如同张开的深渊巨口，遥遥锁定了他！
“不——！”
为首的面具人发出一声惊恐绝望的尖叫！他疯狂催动体内所有灵力，试图抵抗那股恐怖的吸力，甚至不惜燃烧精血！
但一切都是徒劳！
在“元始噬魔”那针对灵魂的、近乎法则般的吞噬之力面前，他的抵抗如同螳臂当车！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硬生生从躯壳中剥离出来！那种极致的痛苦和恐惧，远胜过肉体的死亡！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林间。
他的身体还保持着逃跑的姿势，但眼中的神采却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灰白。
一道虚幻的、扭曲的、带着他面容轮廓的灵魂虚影，被硬生生从他天灵盖中扯出，不受控制地朝着凌云手中的“元始噬魔”剑飞去！
最终，如同飞蛾扑火般，没入了那流转着黑暗符文的墨色剑身之中，消失不见！
噗通！
失去了灵魂的躯壳，无力地栽倒在地，彻底失去了生机。
微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
凌云缓缓放下“元始噬魔”剑，剑身上的符文光芒渐渐隐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吞噬了这名凝脉巅峰修士，尤其是其相对完整的灵魂之后，“元始噬魔”剑传递来的“满足感”更加强烈，剑身的力量也再次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增长。
同时，一股驳杂的记忆碎片，也随着灵魂能量的涌入，冲击着他的识海。大部分是无用的信息和负面情绪，被他强大的剑意瞬间碾碎。但其中，也夹杂着一些有用的信息。
比如，这三人自称【黑石三煞】，是这片黑石林附近臭名昭著的散修劫匪，专门打劫过往修士。他们之所以盯上凌云，并非知道血雾峡谷的事情，而是感应到了……月清篁身上某种特殊的“灵韵”，以及“元始噬魔”剑散发出的、让他们本能感到渴望又恐惧的气息。
看来，麻烦比预想的来得更快。
凌云走到那三具尸体旁，面无表情地取走了他们的储物袋。蚊子再小也是肉，修真资源，多多益善。
他检查了一下战利品，发现这三人身家还算丰厚，除了不少灵石丹药外，还有几件品质不错的法器，以及……一张绘制在兽皮上的、相对详细的地图！
地图上，标注了这片【黑石林】的大致范围，以及周边的一些重要地点，包括几个修士坊市和宗门势力范围。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凌云收起地图，目光转向靠在岩石后、目睹了这一切的月清篁。
此刻，月清篁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看着凌云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惊和……一丝深深的忌惮。
她知道凌云很强，能从噬魂源石手下逃脱，甚至重创对方，绝非等闲。但她没想到，凌云杀起人来，竟是如此的……干净利落，甚至可以说是冷酷！尤其是最后，那柄剑直接吞噬灵魂的诡异手段，更是让她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这真的是她认知中那柄虽然残缺、但依旧秉持着某种“秩序”的【元始噬魔】剑吗？还是说，在漫长的岁月中，它已经被无尽的杀戮和黑暗彻底侵蚀，变成了一柄纯粹的……魔剑？
而执掌这柄魔剑的凌云……他又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