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大军还朝（下）
李承乾听到尉迟敬德这话，脸色也有些发红，自己此举虽然不是有心的，但坐在马上，看到文武百官都被自己的身姿震慑到，心里还是有些暗爽。
不过既然氛围都没了，李承乾也不在意，和百官见礼后，就独自来到队伍最前面，等待大军到来。
没多久，就看到远处出现几个小黑点，紧跟着就是乌压压的一片，如同乌云席卷一般朝这边涌过来。
虽然有数万之众，但大军行进皆有章法，各军伍间进替有度，骑兵前后穿插有序，哪怕是不懂兵法之人，看到此情此景，也不得不感叹一句，李靖用兵如神也！
再走近了些，大军停下，有一队骑兵突出阵营，帅旗迎风而动，却是李靖率领亲兵前来拜见。
李承乾端坐在马上，远远看到一身穿明光铠甲的中年男子快马过来，速度虽快，但马背上的人却身姿挺拔，身形几乎看不出晃动，很快就来到近前。
李承乾打马上前一步，取过一旁宫人手中的圣旨就要宣读，李靖赶紧下马跪听。
打开明黄色的圣旨，声音从李承乾夹杂着变声期的公鸭嗓里传出：
“陛下制曰：咨尔兵部尚书，定襄道行军总管，代国公李靖，杖钺临戎，鹰扬朔野。克定边患，扬大唐国威......”
声音不大，但三军无不静声细听。
“......布告中外，咸使闻知。钦此！”
李靖叩首：“谢陛下隆恩！”
李承乾赶紧下马，把圣旨合起交给李靖，然后顺势扶起对方：“大总管快快请起！”
李靖双手接过圣旨，看向还不到自己胸口高的李承乾，眼里不自觉的也带了几分笑意：“多谢殿下！”
这次出迎三十里，并不是正式的封赏，只是代表皇帝给臣子的一份荣誉，以及犒赏大军。
所以接下来按照礼部制定的流程一一走完，李承乾就邀请李靖上马回宫，李靖欣然答应。
至于身后的大军，因为大唐军规不许军队进城，所以会有专人去接管，安排回归各部，营地里也早就备好酒肉，等候为他们庆功。
李靖等高级将领，则是需要回皇宫面圣，然后呈上功劳簿，由皇帝李世民亲自封赏。
一路上，李承乾忍不住频频朝旁边并行的李靖偷看，对于眼前这位唯一一个，真人比神话形象还要猛的存在，李承乾也非常好奇。
华夏历史上能人辈出，被封为“兵神”、“军神”的也很多，但是单论战绩，李靖在整个华夏历史里都能排在前列。
先是跟随当时还是秦王的李世民击溃王世充，然后又两月平定萧铣，以及刚刚才在灭突厥战役里打出来的、著名的三千骑兵夜袭阴山之战，包括后面的远征吐谷浑，大大小小战功无算。
选中目标，击溃对方，这就是李靖的用兵思路，不管打谁都是轻轻松松，不了解的人还以为是他的对手太弱。
甚至有传言说，李世民曾派侯君集跟随李靖学习兵法，侯君集认为李靖藏私，向李世民告状，结果李靖直接说：“我教他的那些兵法已经足够荡平四夷，他还不满足，这是想谋反啊。”
关键是李世民还认同了。
这样一个绝世猛人就在自己面前，李承乾要说不感兴趣那才奇怪。
不过单从外表上看，李靖也只是一个普通中年男性的样子，两只眼睛一张嘴，除了一条美髯须，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或许正如同“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是他一生的真实写照，普通的外表也只是他用来掩饰能力的一个幌子吧。
估计是李承乾偷看的次数太频繁，被李靖察觉到了，等李承乾再次偷看过来的时候，李靖干脆直接开口问道：“殿下？可是有何不妥？”
偷看被正主抓包，李承乾也有些脸红，不过还是回答道：“没有没有，孤只是对大总管有些好奇。”
“好奇？”
李承乾组织了下语言，然后问道：“此次征战突厥，大总管和将士们可还安好？”
虽然刚才大军行进的方阵的确震撼，可李承乾也注意到，不少将士都带了伤，还有一些已经手脚不全了，尽管过了这么多天，随军的大夫已经处理过了，但还是能看的出那些伤痕。
甚至还有板车上拉着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的是什么，不用说也知道。
听到这话，李靖心里也是一暖，打仗不可能不凶险，加上这次征战突厥又是在冬季，就连自己都受了些伤，士卒损伤率自然更高，虽说自己作为统帅，为了追求胜利可以不择一切手段，但也不是不心疼士卒。
“回殿下，将士们征战在外，损伤也是不可避免的，劳殿下关怀，想必将士们也会感受到的。”
李承乾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对于大唐来说，消灭东突厥能够保护边境百姓免于袭扰，对于李世民来说，擒住颉利可汗能够一雪前耻，但对于普通士卒呢？
大唐对待军人已经是很不错的了，而且整体风气也是尚武，武人的地位很高，但在李承乾看来，还是远远不够。
朝廷缺钱，加上前几年的蝗灾，能够发给士卒的饷银实在有限，哪怕是通过赏赐荣誉进行弥补，也有些捉襟见肘。
之前找孙思邈的时候，曾经到过的秦岭下的小山村，李承乾还记得那个村子叫“吴家村”，但村子里却没有一家姓吴的。
当时只觉得奇怪，事后还是从在村子里住了一晚的郑太医口中才知道，吴家村原本的确有不少姓吴的人家，但隋末的时候天下大乱，吴家村经过几次抓壮丁，原来的吴姓已经绝后了，如今在村子里的住户，都是后来逃难过来的。
战乱，无疑是对普通百姓的最大的伤害。
李承乾不是不知道此战的重要性，也知道这场仗必须打，但就是打心底里，有些心疼这些士卒。
这不是矫情，而是一个接受了现代教育的灵魂，拥有的，最基本的人情味。
只不过，李承乾也无力改变这些，甚至连自己最终的结局能不能改变都不知道，又怎么能顾及到这些士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