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照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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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阿婆的忠告

余烬心里暗骂,同时后撤侧移,左手成爪扣向刺来的两指,右手却按苗礼虚护心口,这是“锦鸡点头”的守势。

寨老两指一抖震开他手掌,紧接着一个旋身,布鞋已扫向他下盘。

余烬竟不躲闪,小腿硬接一记,借力腾空翻到旁边榕树的一条横着的粗枝上,稳稳站住。

“好!”

寨老收势大笑:“好小子,又长进了不少!不过火候还是欠了一些,刚才我若用竹叶青的杀招,你腰带早断了。”

余烬跃下树枝,感受到腰间隐隐作痛,嘴上却不甘示弱道:“我若用金丝缠腕反扣您老的手腕,这会儿您怕是得找苗医正骨去了。”

寨老闻言,眼中精光暴涨,单手摆出一个起手式,挑衅道:“试试?”

余烬却突然后退三步,按苗家规矩行了个抱拳礼,方才的锋芒已收敛得干干净净:“您教过我,武术就像稻穗,越饱满的头垂得越低。”

寨老笑骂:“臭小子,少跟老头子来这套。”

余烬“嘿嘿嘿”地咧嘴一笑。

寨老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嘴里嘀咕着“这么好的小咪哆,怎这命苦吆!”便背着手迈着盘山步拾阶而上。

余烬目送寨老离去后,收拾好药材,背起竹篓,慢悠悠地晃到寨子东头的古枫树下。

树荫里,几个阿婆正围坐成一圈,一边绣着苗绣,一边唠着家常。

“阿婆们早啊!”余烬笑嘻嘻地凑过去,蹲在白发阿婆身边。

“呦,百鸟朝凤。这配色,比寨头的映山红还鲜亮!”

白发阿婆眯起眼睛,用针尖轻轻戳了戳他的额头,笑骂道:“小滑头,嘴是越来越甜了。”

她端详着余烬的脸,脸上密布的皱纹都弯成了月牙。

“模样也出落得俊了,要不要阿婆给你说个媒?老杨家的丫头,可是咱们寨里的一枝花。咱可不能便宜了别人!”

杨家丫头?杨笠?那个智商还没断奶的小女警?余烬脸上浮现一抹古怪神色。

旁边的黑脸阿婆连忙插嘴道:“哎哟,阿烬才多大?城里那些大学生,哪个不是二十好几才成家?再说了,咱们阿烬这么俊的后生,还怕讨不上媳妇?”

余烬摸了摸鼻子,笑道:“阿婆们就别操心这个了。我还想接着阿爸的生意做呢,等攒够了钱,在城里开个药材铺子。”

白发阿婆闻言,手里的针线突然停了下来,语重心长地道:“阿烬啊,可不能!寨子后山种的药材,够你正经做生意的。别学你阿爸,为了几个钱就走野路子。“

古树下的气氛有些凝重。

余烬垂下眼睑,两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背篓的带子。他知道阿婆指的是什么。

父亲当年为了多赚钱,开始往山外倒卖一些特殊的'药材',最后栽在了这上面。

“晓得了,阿婆。”

余烬抬起头,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道:“我保证只卖正经草药,行了吧?”

白发阿婆摇摇头,继续绣她的群鸟:“你这孩子,从小就会哄人。昨天夜里,我看见你往老林子里去了。那地方,连寨老都不敢轻易进去。”

余烬心头一跳,他走的是一条隐秘的线路,阿婆怎么会发现?

他不是不知道老林子危险,但为了生计,很多时候明知是虎穴,却不得不进去。

当然,他不会再犯阿爸的错误,采来的药材走的都是合法的售卖途径。

在乌蒙山腹地,药材生意就是一场与山林的博弈。外围山区的野生药材早就被挖空。想要值钱的货色,就不得不往老林子里钻。

苗家人嘴里的老林子,是横亘在乌蒙山腹地的一片原始密林,谁也不知道它的面积有多大,只知道怎么走都走不到林子的另一头,经常走着走着就回到了入林时的原位。据说至今没有一人能从南到北或从东到西真正穿行而出过。

但老林子却是乡民们又爱又恨的“聚宝盆”。常听老辈人说,林子里藏着三代人也采不完的宝贝,也埋着三代人都讲不完的恐怖。

里面除了野兽和瘴气,还有诡谲的迷雾,混乱的磁场,以及随处可见的枯骨和老树底下的空背篓。有传言说,这些枯骨很多化成了鬼怪,专吃迷失在雾气中的采药人。

余烬仗着年轻胆大心细,跟着彝族一位老猎人进去摸爬过几回,如今也摸清了一些路数,比如看树冠辨方向,嗅着土腥气避瘴雾,甚至能从鸟雀的叫声里听出危险。

可就算这样,他也不敢走得太深,越往里走越有一种深陷死地般的惊悚感,仿佛身心被一种诡异力量操控,不由自主地牵引着往深渊坠落。

收回思绪,余烬面色平静地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微微鞠了一躬道:“阿婆们继续绣着,我回家拾掇拾掇,今天有同学过来家里玩。”

他转身要走,白发阿婆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干瘦的手指却出奇的有力。

“记住阿婆的话,有些东西,碰不得。“

余烬低头看着阿婆浑浊却锐利的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临到家时,寨子里已经飘起炊烟。

余烬推开吊脚楼吱呀作响的木门,屋内的火塘正泛着灼人的暖光。

余烬走过去,习惯性地蹲在火塘边,职业病似的捻起一抹冷灰。意识中瞬间跳出继母朱氏那张刻薄的脸。

她揪着刚初中毕业的儿子阿旺的耳朵,尖声训斥:“蠢东西,连个账都算不明白,收人家水族的野生黄精,三十五一斤的货,你给算成五十三一斤,人家拿麻袋装钱都笑歪了嘴!现在整个赤枫寨都在传,说我们老余家出了个倒贴钱掌柜!你这副德性,以后怎么接手你爸的生意?!”

“噗!”

余烬没忍住喷出一嘴笑气,吹得塘底灰烬溅了一脸。

意识景象中,阿旺疼得呲牙咧嘴:“不是有那个野种吗?”

“他能跟你一条心吗?那个狗东西就是个白眼狼,上次年份药材造假被查获,就是他告的密!早晚死他手里!”朱氏歇斯底里咒骂,仿佛要倾尽昨日被余烬捅出的怨气。

余烬嗤笑不已。自己作孽怪别人不给活路?非要往断头路上走,就不要幻想有人会替你开路,歪门邪道的尽头等待你的只有正义的铡刀!

意识里的重塑被一声阴阳怪气的嘲讽打断。

“呦,这不是大侦探回来了吗?罪犯抓到了?”

是那个同父异母十五岁还没开智的弟弟阿旺。

“快了,嚣张不了几天了。”

余烬盯向一同出现的朱氏,一个面相与钟馗有七分相似的恶妇。心里思忖着,昨天这恶妇电话里说的野生石斛贩卖路子跟谷师姐参加的那个“滇南野生药材保护协会”会不会有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