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明公私之官

对“公与私”这对关系，作为官员，要有一个正确的认识和判断。简单来讲，官员要明公私。所谓明公私，是指既要清楚各自的指向，还要做到向公离私，甚至要做到公而忘私。只有这样，官府才会有公信力，官员才会有威信。宋朝官员杜范说：“公则正大而明远，私则偏狭而滞暗。公则兼听广览，而是非洞见；私则好异恶同，而利害莫察；公则刚毅有执，而果于徙义；私则依违不决，而制于两可；公则确意倚实，以图事功；私则苟焉侚名，以为观美；公则随其所施，而人情允协；私则一有所为，而异议并兴。”[1]

杜范对“公私”二字理解颇深。这二字对官员的影响极大。有公心之官，光明正大地做事；有私心之官，偏颇狭隘地做事。北宋的冯元，性格淳朴，才华横溢，为官做事光明正大，从不行沽名钓誉之事。冯元“非庆吊未尝过谒二府”[2]。按照功利的想法，如果有机会经常光顾中书省和枢密院这二府，肯定会得到相应的好处和回报。冯元虽有便利的条件，可以自由地出入二府，却没有发挥其便利条件的作用，只不过是为了工作，不得不去二府，才会选择拜谒二府。他因有公心，故不以得二府之利为处世之初衷。北宋的胥偃虽政绩卓越、名声较高，但因有私心，做了一件错事，因而被降职。他与御史高升主持府级贡举人才考试，打开已经封好的试卷，挑选有名之人，使之位于榜首。胥偃的这个从政污点，反映出其偏狭的人才观。

有公心之官，可以广泛听取不同方面的建议，做到从善如流；有私心之官，追求标新立异，使得决策出现不切实际的后果。唐太宗时期有一个中郎将叫常何，虽没有文化积淀，但是能够听取睿智之言。贫寒家出身的马周，写得一手好文章，寄居在长安的常何家。“周（马周）陈便宜二十条事”[3]。常何按照马周所陈条款，在朝堂上回答唐太宗所提问题，受到唐太宗的赏识。详细盘问之下，常何实话实说，说出寄居在自己家的马周，为自己陈言。唐太宗于是召见马周，与之聊天，发现了马周的才华，不久之后就提拔了马周。常何亦以善知人而闻名。宋朝有一个官员叫贾伟节，进士及第，响应蔡京的号召，利用职权，催收各地税赋，“造巨船二千四百艘”[4]，通过标新立异之举，来运输朝廷所需花石，实则加重了百姓的赋税和负担。

有公心之官，能够彰显果敢之风，执着地推动工作顺利展开；有私心之官，通过各种手段，干扰工作正常进行。唐玄宗十分欣赏的苏颋，为官办事雷厉风行，执行力非常强，处理问题十分有效率。担任左台监察御史期间，受皇帝诏令，苏颋审察来俊臣等人遗留的旧案，“皆申明其枉，由此雪冤者甚众”[5]。他若没有以果敢之风来推动工作的魄力，是不能在短时间内取得极大的工作成效的。后来，苏颋与宋璟共同主持政事，配合十分默契。宋璟曾对人讲：“若献可替否，罄尽臣节，断割吏事，至公无私，即颋（苏颋）过其父也。”[6]从中可见苏颋不辞艰辛，果敢地解决繁杂的各类行政事务，是颇有成效的。宋徽宗时期，有一个叫许敦仁的官员，因与权臣蔡京是同乡故旧这层关系，被提拔为监察御史，成为蔡京的心腹。许敦仁受蔡京影响，“凡所建请，悉受京（蔡京）旨”[7]。蔡京是奸佞，是欺上瞒下之主。许敦仁追随蔡京，听从蔡京的调度，心中焉能有公义存在？故其所为皆是祸国殃民之举。许敦仁担任御史中丞后，“即上章请五日一视朝”[8]。他在上疏中谏言皇帝每五天临朝听政一次，这是让皇帝行怠政荒政的前奏。如果真按照许敦仁所言，政事不及时处理，出现堆积如山的现象，必将产生人心涣散、百姓离德的严重后果。

有公心之官，能够按照实际情况，建立事功；有私心之官，做一些空架子的形象工程、面子工程。东汉名臣孟尝，被任命为合浦太守。合浦在广西境内，不产粮食，却出珍珠。商旅往往在紧挨合浦的交趾郡与合浦百姓进行物资交换。当地百姓以珍珠换取商旅的粮食来维持生计。孟尝之前的合浦太守，为了一己之私，大肆开采当地珍珠，然后派人带上珍珠赴交趾郡进行交易，来谋取暴利。这就导致合浦百姓没有机会通过珍珠换取粮食，出现“贫者死饿于道”[9]的现象。孟尝了解实际情况后，革除旧弊，严禁官府之人参与当地珍珠的开采，这就使得当地百姓又可以重拾旧业，有机会以珍珠换取粮食，实现安康生活。宋朝的吕源，“倾赀赂梁师成”[10]，在担任地方官时，“奏请量添六路酒税以为造舟之费”[11]，为了让自己多出所谓的“政绩”，打造一些形象工程、政绩工程，却让百姓不堪其扰。

有公心之官，能够照顾到舆论，做到事解舆息；有私之官，做事之后，会遭受舆论的抨击。汉灵帝时期，交趾郡刺史、合浦太守被当地叛军活捉。朝廷通过审察，派出精明强干的贾琮赴交趾郡出任刺史一职，解决当地叛乱问题。贾琮到任后，深入地询问当地叛乱之因，得到的回答是赋税太重，百姓负担不起；又因京城遥远、告状无门，遂聚集起来发动叛乱。贾琮“即移书告示，各使安其资业，招抚荒散，蠲复徭役，诛斩渠帅为大害者。”[12]贾琮一方面为百姓提供安居乐业的良好环境，另一方面诛杀了叛军首领。很快，当地叛乱就被平定了，社会秩序随之恢复。经过贾琮的努力，当地出现了民富居安的良好局面。当地百姓编之为歌：“贾父来晚，使我先反；今见清平，吏不敢饭。”[13]贾琮在交趾郡干了三年，其政绩为十三州之首。他在做出政绩的同时，也把百姓哭诉无门、被逼梁山的冤屈进行化解，合理地回应了舆论。宋朝的钱遹，不可谓不博学，不可谓没有能力。说其博学，钱遹“自少强敏，记问过人”[14]，“无所不学，晚尤深于历书。为文章明白简切，自成一家。学者从之，多为名儒”[15]。说其有能力，钱遹在通判越州的时候，“摄府事才二日，狱为一空”[16]，清理了大量积攒的狱案；在担任蘷、峡转运判官的时候，“兴利除害，发擿奸伏，风采凛然，人畏之如神明”[17]。然而，他攀附奸佞，打击贤良，亦被人所诟病。宋徽宗即位之时，中丞丰稷“论其（钱遹）回邪不可任风宪”[18]，对他的为人处世提出尖锐的批评。为何他的同僚和舆论对他批评不断，原因在于他在处理一些问题的时候，没有站到公的角度去思考，故得罪了公议和民意，遭受持续不断的批评就成为必然了。

注释

[1]（宋）杜范：《杜清献公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21年版，第108页。

[2]倪其心：《二十四史全译：宋史》（全十六册）第十册，汉语大词典出版社2004年版，第6673页。

[3]周勋初：《唐人轶事汇编》（全四册）第一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年版，第275—276页。

[4]倪其心：《二十四史全译：宋史》（全十六册）第十二册，汉语大词典出版社2004年版，第7909页。

[5]黄永年：《二十四史全译：旧唐书》（全六册）第四册，汉语大词典出版社2004年版，第2350页。

[6]黄永年：《二十四史全译：旧唐书》（全六册）第四册，汉语大词典出版社2004年版，第2351页。

[7]倪其心：《二十四史全译：宋史》（全十六册）第十二册，汉语大词典出版社2004年版，第7902页。

[8]倪其心：《二十四史全译：宋史》（全十六册）第十二册，汉语大词典出版社2004年版，第7903页。

[9]张仲裁译注：《廉吏传》，中华书局2020年版，第149页。

[10]（清）陆心源：《宋史翼》（全三册）下册，浙江古籍出版社2016年版，第1067页。

[11]（清）陆心源：《宋史翼》（全三册）下册，浙江古籍出版社2016年版，第1068页。

[12]张仲裁译注：《廉吏传》，中华书局2020年版，第155页。

[13]张仲裁译注：《廉吏传》，中华书局2020年版，第155页。

[14]（清）陆心源：《宋史翼》（全三册）下册，浙江古籍出版社2016年版，第1054页。

[15]（清）陆心源：《宋史翼》（全三册）下册，浙江古籍出版社2016年版，第1056页。

[16]（清）陆心源：《宋史翼》（全三册）下册，浙江古籍出版社2016年版，第1054页。

[17]（清）陆心源：《宋史翼》（全三册）下册，浙江古籍出版社2016年版，第1054页。

[18]倪其心：《二十四史全译：宋史》（全十六册）第十二册，汉语大词典出版社2004年版，第790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