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山雨欲来
随着陶九川的背影消失在黑暗的甬道之中，此地便只剩下阿仆一人立于密室门前。
他握紧长剑，表情愈加凝重，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陶九川消失的方向。
而在昏暗的甬道深处，那阵脚步声也更加清晰，几道黑影在烛火的摇曳下逐渐现出身形。
与此同时。
当阿仆察觉到这些靠近的黑影后，脸上的凝重很快就被另一种更深的忌惮所取代。
“枯骨”来了。
此人，正是主持了今夜那场邪异仪式的陌生方士。
只见他枯槁的身形从甬道的阴影处走出，露出一副仿佛被一阵风就能吹倒的瘦弱模样。
虽然看上去极其虚弱，但周身却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阴冷。
更诡异的是在他身后，还带着数名身穿红衣的童男童女，如同提线木偶般紧紧跟随着。
这些孩童手中分别握着短小的骨质匕首，空洞的眼瞳深处，竟浮现出妖异的桃花状纹路。
它们的身体姿态僵硬得不似活人，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怪异的协调感。
“枯骨大哥。”
见到来人后，阿仆迅速收敛心神，换上惯常的平静表情。
他知趣地向后一步让开道路，语气里带着几分恭敬道。
“哼！”
枯骨冷哼一声，压根没有回应阿仆的招呼，而是自顾自的径直走向密室大门。
来到密室门前，他佝偻着腰伸出枯瘦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门上流转的幽光符文进行检查。
而在他的指尖划过之处。
门上这些符文的光泽似乎都黯淡了一瞬，发出一丝极其细微，如同砂纸摩擦的嘶嘶声响。
这整个检查过程中，他表现的细致又专注，脸上隐隐带着一种病态的偏执。
半晌，他才缓缓直起一点腰背，将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转向阿仆，语气十分尖锐道：
“阿仆，我方才感知到大阵被引动了。”
“可是有闯入者？”
枯骨的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落，让一旁阿仆的内心瞬间变得忐忑不安。
“还有...”
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大门，随即又扫视空旷的甬道。
像是想起来什么，他的语气陡然拔高，带着赤裸裸的质问道：
“你师兄人呢？！此地作为值守重地，为何今夜只剩你一人？！”
枯骨开口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质问，语气里丝毫没有顾忌到同门之情。
由此也可以很轻易的得出，他在方士内部中的地位，是要远远高于阿仆以及其师兄的。
闻言阿仆心头一紧，面上却保持着镇定道：
“枯骨大哥您多虑了，此地并无异状，至于我师兄…”
他略微停顿，脑中飞速权衡，又继续补充道：
“我师兄…他今夜去寻先生复命了，才刚走没一会。”
因为他们师兄二人任务性质的特殊，可以不需要任何通报直接面见徐福。
也正因此，他才试图搬出徐福的名头，希望能让对方有所顾忌。
“哼！去寻先生？”
“你这个小滑头，倒是想了个好理由…”
听完阿仆的解释，枯骨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刺耳的冷笑，换上一副嘲弄表情道：
“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瞒过我的眼睛？”
他枯槁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浑浊的眼珠死死盯住阿仆。
“先生的三重唤鼋大阵，眼下正值紧要关头！此地绝不容半点闪失！你，可是明白？！”
他逼近阿仆，伸出的枯瘦手指几乎要戳到阿仆脸上，唾沫星子带着一股腐臭味喷溅而出。
“哼，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大阵被引动的痕迹！我可不像韩终那小子一样好糊弄！”
“今日之事我不追究，暂且饶你一马…”
“但若是还有下次的话，我定拿你是问！”
顷刻间，枯骨身上迸发出一阵宛如实质的森然杀意。
一股寒意瞬间笼罩了阿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枯骨身上的暴戾气息，以及此人身后那些被操控的童男童女散发出的非人死寂。
面对如此巨大的压力，阿仆的后背竟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渗满了冷汗。
“是！枯骨大哥教训的是！阿仆明白！定当竭尽全力，绝不敢有半分懈怠！”
阿仆连忙躬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姿态放得极低。
“记住了，今日之事，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阿仆明白！您放心！绝对下不为例！”
枯骨又用那令人不适的目光狠狠剜了阿仆几眼，终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随后，他转过身不再言语，拿出腰间的铜铃对着这些童男童女摇动起来。
在枯骨的铜铃声作用下。
这群童男童女迈开着沉重的步伐，一伙人就如同移动的尸群般缓缓退回了甬道深处的黑暗之中。
当枯骨的队伍离开后，这股窒息的压迫感也随之缓缓消散。
阿仆僵硬地站在原地，等待着脚步声彻底消失，才敢缓缓直起身。
看着身后的大门，他长长吁出一口浊气，额角已布满细密的冷汗。
“陶太史啊陶太史，你可真是害死我了！”
抱怨几句后，阿仆将手放在这扇封存着真相的门前，脸上露出困惑神色。
“能从先生的迷踪水衍里全身而退，陶太史，你到底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阿仆喃喃自语道。
此刻的他很清楚，枯骨的警告，绝非虚言。
但这扇门内的秘密，即便是他，也十分好奇…
…
另一边。
陶九川打开提前留好的虚掩暗门，整个人用力爬上甲板，心脏仍旧在狂跳。
幽暗的月光下，他胸口的岁史鱼骨似乎是恢复了感知，再度传来阵阵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悸动。
这阵悸动不再尖锐警示，更像是一种不甘的嗡鸣，以及又一次与真相失之交臂的失落。
玄冰中封印的未知之物、徐福深不可测的图谋、还有阿仆那矛盾难明的立场…
这些沉重的疑问与冰冷的危机感交织成无形的锁链，紧紧缠绕着他。
“这一次的撤退，绝不会是终结。”
陶九川站起身，目光坚定的望向脚下的暗门入口。
它更像风暴肆虐前，那令人窒息的、短暂的死寂。
他能很清晰地感觉到，一双深邃莫测的眼睛，已如影随形般牢牢锁定了他。
那是徐福的目光。
冰冷中透着审视，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力量。
他暴露了。
彻底暴露在这位神秘莫测的“君房先生”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