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8章 用她的命换我的命,这算什么?
“滴…滴…滴…”
隔壁病房里,那台代表顾云衍生命的心电监护仪,陡然发出了稍微有力的一点的跳动声!
那条几乎要拉直的线,极其微弱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向上拱起了一个小小的、代表着心室收缩的波峰!
虽然微弱,虽然缓慢,但它在动!它重新开始跳动了!
“啊!”一个护士指着屏幕,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尖叫!
林婉瑶眼睛瞪大到极致,死死盯着那个代表着生命奇迹的波形!
紧接着,血压监测仪上的数字,也开始极其缓慢地向上攀。10mmHg…15mmHg……
颅内压监测的曲线,也终于不再是平坦的死亡线,而是出现了一丝丝极其细微的、代表着脑部活动重新开始的波动!
“活了,活了!”林婉瑶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狂喜的颤抖,她猛地转身,对着已经瘫软在抽血椅上、仅靠意志强撑着一丝意识的凌悦薇大喊:“薇薇,他心跳恢复了,血压在升,薇薇,他活过来了,你的血起作用了。”
凌悦薇模糊的意识被这声嘶喊猛地拽回了一丝清明。
她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转过头,透过模糊的泪眼,看向监测屏幕。
那条象征着顾云衍生命的心电曲线,虽然虚弱,虽然缓慢,却带着一种重获新生的力量,一下,又一下,顽强地跳动着!
视野彻底被泪水模糊。凌悦薇苍白的脸上,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绽开了一个笑容。
她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吐出几个破碎的气音:“……就……知道……你……不敢……死……”
随即,沉重的黑暗彻底淹没了她。身体一软,彻底失去了意识。
……
一周后,顶层的康复区,阳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洒在光洁的地板上,也洒在顾云衍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他穿着宽松的病号服,靠坐在轮椅上,胸口缠着的厚厚绷带下,是那个距离心脏仅0.5厘米,夺走他性命的弹孔,如今已愈合得只剩下一条淡粉色的新疤。
阳光落在他身上,暖洋洋的,但他深邃的眼底,却翻滚着比西部的风沙更凛冽的寒意。
他手中捏着一份薄薄的、盖着绝密印章的医疗报告。
纸张的边缘,几乎被他捏碎。
报告上冰冷的字句,如同淬毒的针,反复刺穿着他的神经:“凌悦薇为挽救受体顾云衍的濒临脑死亡状态,在受体全身多器官功能衰竭,自主呼吸消失的情况下,坚持进行大规模自体血液输注,供体在输血过程中出现严重失血性休克,心跳过速,血压骤降,一度濒临心脏骤停……”
“胡闹!”顾云衍猛地将报告摔在腿上,声音因为压抑的暴怒而嘶哑低沉。
胸腔的震动牵扯到未愈的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却毫不在意。
眼前反复闪现的,是凌悦薇那张在抽血椅上惨白如纸,随时会熄灭的脸。
“她不要命了吗?谁给她的胆子!”
林婉瑶穿着白大褂,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位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人。
她理解他的愤怒,那愤怒里包裹着的是深入骨髓的后怕和心疼。
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陈述:“顾队,当时的情况,没有她的血,你现在已经躺在烈士陵园了,那是她唯一能把你拉回来的‘武器’。”
“那她呢?她怎么样了?”顾云衍猛地抬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林婉瑶,像要喷出火来,“用她的命换我的命,这算什么?”
他喘着粗气,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轮椅扶手,指节泛白,“万一她……万一她……”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也不敢想。
林婉瑶沉默了几秒,目光投向窗外湛蓝的天空:“她赌赢了,奇迹发生了两次。”她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不过,薇薇的身体透支很大,这一周,她几乎都在昏睡中恢复元气。”
顾云衍胸口剧烈起伏,那份报告像烙铁一样烫手。
愤怒、心疼、后怕,还有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种种情绪在他胸腔里激烈冲撞,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带着颤抖的叹息。
他闭上眼,将头靠在轮椅背上,阳光落在他紧锁的眉心和微微颤抖的睫毛上。那个在枪林弹雨中面不改色的“利刃”指挥官,此刻只是一个被爱人豁出性命救回,心有余悸又心疼到无以复加的男人。
顾云衍拒绝了轮椅,走到了凌悦薇的病房门口。
推开门的瞬间,那浓重的、属于医疗仪器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
凌悦薇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比他记忆中任何时候都要纤弱。
露在被子外的手臂苍白无比,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最刺目的是她肘弯内侧,那里的针孔淤青,无声地展示着那场疯狂输血的代价。
粗大的留置针头埋在她纤细的静脉里,暗红色的血液正缓慢地通过透明的管子回流到旁边的血袋中,这是她恢复期必要的自体血回输。
她的长发散落在洁白的枕头上,衬得那张小脸毫无生气,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脆弱的阴影,呼吸微弱而平稳。
他踉跄着走到床边,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高大的身影在床边投下浓重的阴影,笼罩着床上毫无知觉的人儿。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弯下腰,动作牵扯到胸腹的伤口,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坐在一旁,视线与凌悦薇沉睡的容颜齐平。
“蠢女人…”沙哑到极致的低语从他紧咬的齿缝间挤出,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谁准你这么不要命的?”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像裹着砂砾。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血腥味和心口撕裂般的痛楚,继续低吼,更像是对自己无能的控诉:“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化作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他猛地闭上眼,滚烫的液体却不受控制地从紧闭的眼角汹涌而出,砸在冰冷光洁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