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往昔旧怨

（端君视角）

腊月的风像刀子，从窗棂缝隙里钻进来，刮得烛火明明灭灭。

他躺在冰冷的锦被里，恍惚间又看见元初十年的春——那时他刚入宫，陛下折了支海棠别在他襟前，笑着说：“阿宁这双眼，比花还亮。”

（走马灯开始闪回）

——端懿凤君在赏花宴上打翻他的茶盏，温声细语道：“端君衣裳脏了，换本宫的吧。”那件熏了麝香的罗裙，让他流掉了第一个孩子。

——皇长女周岁时，陛下抱着粉团似的女儿宣布：“此乃朕之明珠！”他偷偷在女儿腕上系了五色丝，怕极了被谁“不小心”落进太液池。

——萧氏（我)诞下双胎那夜，端君在佛堂大笑：“好啊...这个贱人，命怎么如此好，生一个就算了，还是双胎...”三日后凤君暴毙，他摸到女儿枕头下的毒糕点，连夜跪在陛下寝殿外。

“父君...疼...”女儿的声音忽远忽近。他挣扎着想搂住她，却只摸到空荡荡的袖子——那日马场尘土飞扬，他亲眼看见我的心腹往鞍鞯里塞进三根银针。

“元郎...”他嘶哑地唤着，眼前浮现陛下冷漠的脸。那日他捧着证据哭诉，陛下却将折子掷进火盆：“阿宁，你疯了。”火舌卷过女儿的药方，也卷过他二十年真心。

喉间腥甜翻涌，他忽然笑起来。

——萧氏凤冠上的东珠，分明是端懿的遗物。

——陛下近来咳血，用的正是他当年给端懿下毒的青瓷碗。

“报应……都是报应啊……”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般。他猛地攥住床幔，手指深深地陷入其中，却摸到满手的湿黏。那是什么？是血吗？是泪吗？还是二十年前那碗被打翻的避子汤？

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想起了少年时的萧氏，那个温柔善良的少年。那时的他，总是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小心翼翼地走到他面前，轻声说道：“端君，该喝药了。”他的腕间戴着一只翡翠镯，每当她走动时，镯子就会发出清脆的叮当声——那原本是端懿赏给他的。

他的眼前浮现出父亲的面容，入宫前，父亲哭着拽住他的衣袖，苦苦哀求道：“纳兰家的儿郎，不该困死在那里啊！”然而，他却义无反顾地踏入了那座深似海的宫廷。如今，他已经闻不到那熟悉的海棠香了，只有那腐朽的龙涎香如千斤重担般压下来，越来越重，让他几乎无法喘息。

“阿爹……”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如同一个婴孩一般，试图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找到一丝温暖。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似乎听到了雪落宫檐的声音，那是他最后听到的声音。

在半梦半醒之间，他得知了那个孩子的小产，原来这一切都是华贵君的手笔。他才恍然大悟，自己竟然恨错了人……

悔恨如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他想要挣扎，想要呐喊，却发现自己已经无能为力。最终，他在无尽的悔恨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