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草莓味的回应
苏雪家那顿承载着过往与新生、在温暖灯光下安静流淌的晚餐，像一枚小小的火种，持续温暖着林阳的胸腔。香菇鸡块的香气似乎还萦绕在鼻尖，苏雪那释然又带着一丝脆弱温暖的微小笑容，更是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底。那份共同面对伤痕、笨拙创造新记忆的亲密感，让林阳更加确信，有些话，不能再等了。
他不想再让任何意外打断。他要在一个阳光正好、没有喧嚣、只有彼此的时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她。
第二天清晨，林阳特意起了个大早。窗外天色微明，空气中带着露水的清新。他精心挑选了最新鲜的草莓，洗净沥干，又拿出昨天特意买的、印着可爱雪花图案的精致小餐盒。他没有做复杂的点心，只是将一颗颗饱满鲜红、带着水珠的草莓，仔细地、整齐地码放在餐盒里。红宝石般的色泽在晨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像一颗颗跃动的心。
他要在晨光中，用她最喜欢的、象征着甜蜜与温暖的草莓，开启这重要的一天。
走进教室时，时间还很早。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晨光透过窗户，洒下柔和的光柱，空气中漂浮着微小的尘埃。苏雪已经坐在那里了，像往常一样，背脊挺直，低头看着书。晨光勾勒着她沉静的侧影，乌黑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肩头。
听到脚步声，苏雪抬起头。看到是林阳，她的眼神似乎微微亮了一下，几不可察。脸颊上还带着一丝昨夜未散的、淡淡的红晕，在晨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早，苏雪。”林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但更多的是坚定。他走到她身边坐下，没有像往常一样拿出书本，而是将那个印着雪花图案的精致小餐盒，轻轻地、郑重地放在了她摊开的习题集旁边。
苏雪的目光落在餐盒上，看着那熟悉的雪花图案，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随即是了然。她认出了这个餐盒，是新的，但图案……是她喜欢的。
林阳看着她，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着。他深吸一口气，目光专注地、深深地望进苏雪清澈的眼眸里，声音清晰而温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
“苏雪，昨天……在你家，和你一起做饭，看着你鼓起勇气翻开那本食谱，看着你最后露出的笑容……我真的很开心。”他顿了顿，像是在整理思绪，又像是在积攒勇气，“这些日子以来，从第一次成为邻座，到你的便当和雨伞，到那些饼干和糖果，到图书馆的笔记，到风雪夜的秘密基地，到文化祭的搭档，再到昨晚的香菇鸡块……和你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都让我觉得无比珍贵和温暖。”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教室里，每一个字都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苏雪的心湖里漾开圈圈涟漪。
苏雪静静地听着，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清澈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着林阳认真而带着一丝紧张的脸庞。她没有打断，只是那样安静地、专注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都刻进心底。
“我知道你是一座冰川，”林阳的声音带着笑意，也带着无比的真诚，“但和你成为邻座，是我最幸运的事。我看到了冰川之下藏着的温柔、笨拙、坚强和……可爱。你的便当很好吃，你送的糖很甜，你的笔记帮了我大忙，你吃冰淇淋的样子让我心跳加速，你穿着女仆装害羞的样子让我觉得无比珍贵，你在雨夜里依赖我的样子让我想要保护你一辈子……”
林阳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但眼神却更加炽热和坚定，他微微向前倾身，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放得更轻，却更加清晰地传入苏雪耳中：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让我觉得无比温暖和开心。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比喜欢草莓冰淇淋还要喜欢！比喜欢阳光还要喜欢！请……请和我交往！”
最后那句话，他几乎是屏住呼吸说出来的，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紧张和孤注一掷的勇气。说完，他紧张地看着苏雪，像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几乎要蹦出来。
教室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和两人清晰可闻的呼吸声。晨光温柔地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苏雪完全愣住了。她看着林阳近在咫尺的、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如同盛夏骄阳般炽热的爱意和期待，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虽然早有预感，虽然无数次在心底猜测，但当这清晰而郑重的告白真真切切地响在耳边时，巨大的冲击还是让她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她想过很多种可能，想过他会像在图书馆、在雨夜门廊那样欲言又止，却从未想过他会选择在这样一个安静的清晨，如此清晰、如此完整、如此……毫无保留地将心意捧到她面前。
心湖里翻涌起惊涛骇浪！羞涩、慌乱、难以置信、巨大的喜悦……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冲击着她的感官。脸颊的温度迅速攀升，比任何一次都要滚烫！耳根、脖颈都迅速染上了如同朝霞般绚丽的绯红。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清澈的眸子里瞬间蒙上了一层水汽，像清晨沾满露水的花瓣，轻轻一碰就会坠落。
时间仿佛凝固了。林阳紧张地等待着，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看着苏雪眼中迅速积聚的水光，看着她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唇瓣，心一点点沉下去。她……是吓到了吗？还是……不愿意？
就在林阳眼中的光芒快要黯淡下去，几乎要为自己的莽撞道歉时——
苏雪猛地低下头！不是逃避，而是像下定了某种巨大的决心。她飞快地伸出手，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猛地打开了那个放在她习题集旁边的、印着雪花图案的精致小餐盒！
鲜红欲滴的草莓，带着清晨的露水气息，安静地躺在盒子里。
苏雪没有看林阳，只是用指尖，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捏起一颗最大最红的草莓。她没有立刻吃，而是微微抬起头，那双盛满了水汽却异常明亮的眸子，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而坚定的光芒，直直地望向林阳紧张而期待的眼睛。
然后，在晨光中，在寂静的教室里，在林阳屏息的注视下。
苏雪将那颗饱满鲜红的草莓，轻轻地、珍重地，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她慢慢地咀嚼着。清甜的汁液在口中弥漫开来，带着草莓特有的芬芳和微微的酸意，完美地中和了那份过分的甜蜜。
她咽下口中的草莓。晨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带着水光的脸颊上，如同圣洁的光晕。
她看着林阳，唇角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向上扬起。这一次，不再是转瞬即逝的微小弧度，而是一个清晰的、虽然依旧带着羞涩、却无比真实和温暖的——
笑容。
然后，一个清泠的、带着草莓芬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清晰无比的声音，如同天籁般，在晨光流淌的教室里响起：
“……我也是。”
三个字。
简单，直接，却如同投入平静湖心的巨石，瞬间在林阳的世界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猛地怔住！难以置信地看着苏雪脸上那清晰的笑容，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如同碎钻般的光芒！巨大的狂喜如同汹涌的海啸，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紧张和忐忑！胸腔里仿佛有无数烟花在同时炸开！
“苏雪！”林阳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不顾一切地伸出手，想要抓住这真实得如同梦境般的幸福！
就在这时——
“哇哦——！！！”
“成了！成了！阳子牛逼！”
“冰山融化啦！普天同庆！”
教室门口，以陈默为首的几个早到的同学，不知何时已经扒着门框，见证了这历史性的一幕！陈默更是夸张地怪叫起来，带头起哄鼓掌！
苏雪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受惊的兔子，她脸上的红晕瞬间从脸颊蔓延至全身！她“啊”地低呼一声，猛地收回手（林阳的手还停在半空），飞快地低下头，像只受惊的小鸵鸟，恨不得把整个脑袋都埋进臂弯里！刚才那清晰的回应和笑容，瞬间被巨大的羞赧取代。
林阳的手还僵在半空，脸上的狂喜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围观打断，变成了哭笑不得的尴尬。他看着门口挤眉弄眼、笑得贼兮兮的陈默等人，再看看身边那个红透了耳朵、恨不得原地消失的苏雪，无奈地叹了口气，但眼底的笑意和喜悦却怎么也藏不住。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门口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故意板起脸，声音却带着无法掩饰的轻快和得意：“看什么看！没见过人谈恋爱啊！该干嘛干嘛去！”
“哦哟哟哟！这就护上了！”陈默怪笑着，但还是很识趣地拉着其他人嘻嘻哈哈地散开了，留下教室里重新陷入一种微妙的、带着甜蜜和羞赧的安静。
林阳转过身，看着依旧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个红透耳尖的苏雪，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形成一个巨大而傻气的弧度。他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她露在外面的、滚烫的耳垂。
“喂，苏雪同学，”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和宠溺，“刚才……有人好像说了‘我也是’？我没听错吧？”
臂弯里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更用力地缩了缩。过了好几秒，一个闷闷的、带着浓重鼻音和羞恼的声音从臂弯里传出来：
“……笨蛋！”
林阳再也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笑声在晨光中回荡，充满了少年人最纯粹的喜悦和幸福。
他不再追问，只是伸出手，轻轻地、坚定地，握住了苏雪放在桌面上、因为紧张而微微蜷缩的手指。
指尖微凉，掌心温热。
苏雪的身体再次僵了一下，却没有挣脱。她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臂弯里，但那微蜷的手指，却在他的掌心下，极其轻微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缓缓地……回握住了他。
晨光正好。
草莓的甜香在空气中若有似无地飘散。
两颗年轻的心，在经历了漫长的靠近、试探、守护和笨拙的碰撞后，终于在这个平静的清晨，以一颗草莓为信物，清晰地、坚定地，握住了彼此的手。
冰川融化的尽头，是阳光普照的春天。
而春天里最动人的声音，是那声清晰而羞涩的——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