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夜雾
凌晨一点的江氏总部,只有总裁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像枚孤悬在城市天幕上的星子。
温知将温好的牛奶放在江叙手边,骨瓷杯底与红木桌面相触,发出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响。她指尖收回时,不经意擦过他搭在桌沿的手背——男人的皮肤总是凉的,像他办公室常年20℃,只有在敲击键盘时,指节发力的瞬间才透出点活气。
“城西那个项目的补充协议,明早董事会前放我桌上。”江叙的视线没离开屏幕,深蓝色衬衫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骨处一道浅疤。那是三年前他为救一个横穿马路的孩子留下的,当时温知坐在副驾,看着血珠砸在真皮座椅上,红得刺目,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闷疼了好几天。
“已经核对完所有数据,电子版存在您的加密云盘,纸质版锁在保险柜了。”温知的声音很稳,像她桌上那台用了三年的恒温杯垫,误差永远控制在0.5℃以内。
江叙这才抬眼,目光扫过她眼下淡淡的青黑。最近集团在跟苏氏谈联姻,各种报表和合同堆成了山,整个总裁办都在连轴转,温知作为首席特助,睡得比他还少。
“咖啡。”他朝吧台偏了偏下巴,语气是惯常的简洁,却在她转身时补了句,“加两勺奶,别放糖。”
温知的动作顿了半秒。他记得她胃不好,喝不了黑咖啡。这个认知像颗糖,悄无声息地在心底融开一点暖意。可等她端着咖啡回来,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他对着电话说话的声音——那是种她从未听过的温柔,像初春化雪的溪水。
“明晚的慈善晚宴,我会准时到。”他说,“苏瑶喜欢的那家花店,让他们把最新鲜的白玫瑰送到她公寓。”
苏瑶——苏氏集团的千金,江叙对外公开的未婚妻。
温知端着咖啡的手紧了紧,骨瓷杯壁的热度烫得指尖发麻。她轻手轻脚地把杯子放在桌角,杯碟碰撞的声响让江叙转过头,对着电话那头道:“先这样,我这边还有事。”
挂了电话,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眉头微蹙:“今天的奶好像加多了点。”
“抱歉江总,下次注意。”温知垂下眼,长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她该习惯的,从十年前那个雨夜就该习惯。
那时她被继母赶出家门,拖着行李箱站在江家别墅门外,浑身湿透像只落汤鸡。江叙就是在那样的雨里,隔着雕花铁门递给她一把黑伞,伞柄上还带着他的体温。那时她以为那是救赎,后来才知道,那只是他随手为之的善意,却被她攥在手里,焐了整整十年。
“对了,”江叙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个丝绒盒子,推到她面前,“下周三是苏瑶生日,你帮我看看,这对耳环她会不会喜欢。”
盒子里躺着一对珍珠耳环,南洋白珠衬着碎钻,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温知伸手去拿,指尖触到冰凉的丝绒,指甲不自觉地掐进掌心,疼得很清晰。
“很适合苏小姐。”她轻声说,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异样。
江叙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点点头:“你觉得合适就好。预算不用考虑,她喜欢最重要。”
温知“嗯”了一声,把盒子推回去,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桌。经过落地窗时,她停了停。窗外是整座城市的夜景,车流像金色的河,楼宇的灯光织成璀璨的网,可没有一盏是为她亮的。
她拉开抽屉最底层,里面压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是十年前的校庆晚会,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礼服裙,缩在宴会厅的角落,而江叙站在人群中央,被簇拥着接受祝贺,水晶灯的光落在他身上,耀眼得让她不敢直视。照片背面,是她用铅笔写的一行字,早就被摩挲得模糊不清——“江叙,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那时的喜欢多简单啊,简单到以为一把伞、一个眼神,就是可以奔赴的终点。
办公室里只剩下键盘敲击的声音。温知深吸一口气,把照片塞回抽屉,点开了城西那个项目的补充协议。
夜还很长,而她这条暗恋的路,好像比这长夜还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