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时光轻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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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总是如此不经意(3)

这样毫无档次的吹捧,顾诺一却并不反感,他又一次发动了车子,“现在你就走吧,我已经一个月没回家了,你正好替我打扫一下。”

打扫卫生算什么,就是喝马桶里的水阎小朵都心甘情愿。顾诺一摊开手,阎小朵却是一脸的诧异。

“拿笔来啊,把我家的地址写给你。”

阎小朵嘿嘿笑着,双手奉上那只记号笔,顾诺一边写边说,“地板很贵,拖地的时候把拖布拧干不准带水。桌子也一样,不能有擦过的水痕。顺便把柜子里的衬衫拿出来重新清洗。”

顾诺一的规矩还真不少,名气大了的人都是这样子的吧,以前的自己也很矫情。阎小朵一点儿都不矜持,乐得早已合不拢嘴。

“还有,以后不要叫我小宝。”

阎小朵的笑容僵在脸上,那可是他的乳名,“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除了那个名字随便你。”

阎小朵心里直乐,海南,果然是个好地方。

凌晨时分阎小朵便出现在了北京国际机场。虽然外面的世界已经一片沉寂,可这里依旧人来人往。阎小朵抱着背包走出玻璃门,擦肩的一瞬,眼前的那个女人十分熟悉。

她驻足望去,女人在助理的簇拥下向VIP候机厅走去。阎小朵不禁感叹,为什么有的人美丽如初,可有的人还未胜放就已凋残。前者是顾诺一的母亲,后者则是自己。

阎小朵耸耸肩,老天是不公平的,怨天尤人也没有用。阎小朵坐上计程车,按照地址很快就找到了顾诺一的住处。那是一间不是很大的错层房,满打满算一百五十平,可阎小朵还是止不住地钦羡。

相较自己的家,这里可以称作天堂,楼梯、地板、沙发皆是一尘不染的白。阎小朵小心翼翼地走在蒙着灰的地板上,留下一串细碎而又清晰的印记。听送她去机场的小雅说,顾诺一很讨厌别人进他的住所,所以钟点工在这里不会存在。

阎小朵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如果不是借钱的原因,她也不会走进顾诺一的世界。墙上挂着他巨幅的照片,清冷严肃,目光如炬。以前的顾诺一总是甜甜地笑,亦如现在银屏前的他,可现实中他却不会笑了,仿佛冬日里的窗花,好看、绚烂,却透心的凉。

她打开那盏闪闪发亮的水晶灯,掀起沙发上蒙着的布,卷起裤腿赤脚做清洁。整整一夜,阎小朵都不觉得累,这样好的家即便不是自己的,也让人满心欢喜。抹去最后一丝尘灰,天空已渲上灰白。

把顾诺一的白衬衫放进洗衣机,她夹着薄被在家里到处地走,除了主卧还有几间空房,可她不知道要睡在哪一间,不管在哪里睡,她都觉得不妥当。这个家没有她熟悉的气息,可她却是一个对气息十分眷恋的人。最后昏昏沉沉地倒在了客厅的羊毛地毯上。也不知睡了多久,阎小朵是被手机的震动惊醒的,睡眼蒙眬地翻开手机,里面只有一条短信:晚上回家,土豆栗子鸡,清蒸鱼。

阎小朵揉了揉眼睛,竟然是顾诺一发来的,她打了个激灵坐起,外面的天色有些暗,此刻已近黄昏。遭了,衣服还在洗衣机里。她抱着衣服,一排排搭在晒台的晾衣架上。全部都是白衬衫,只是款式不同。她一点一点地抻平,夕阳落在衣领和袖口上,闪着金光。

直到此时,阎小朵才去翻找那张银行卡,它在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里孤零零地躺着,看样子是子母卡。阎小朵揣着卡来到了超市旁边的ATM机旁,公众资料显示他的生日是十一月五日,可阎小朵知道真实的日期是十月十五日。可在下一秒,阎小朵忘记了淡定,她伸出手指戳着屏幕,个、十、百、千……天呐,这张卡里竟然有一百万!

阎小朵慌忙退出卡,生怕卡被取款机吃掉,她偷偷摸摸地看着四周,双手颤抖地把银行卡藏在一个自以为很隐蔽的地方。

阎小朵逛超市的速度明显加快,她要赶快买完菜回去,省的被坏人盯上。她大包小包地穿过马路,五月的风还有些紧俏,她缩了缩脖子低着头行走。匆匆的步履却是与对面的人撞了个满怀,阎小朵连忙说着对不起,抬起头才发现是那个名叫何逐的男人。

何逐有一双狭长的单眼皮眸子,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阎小朵心中暗骂,该死,怎么会在这儿碰见这个神经病。何逐却是把她拽回路边,“红灯了。”

阎小朵甩开他的手,理顺揪扯中滑落的外套,一个红灯的时间并不长,可她却度日如年。何逐依然背着画板,他偏爱破旧的牛仔裤和有些颓废的军靴,样子阴柔的男人总隐隐地勾着人的魂魄。虽然阎小朵不想与他有过多的瓜葛,可还是偷偷地瞄向他,每一次都是四目相对,然后尴尬地收回眸光。

“你要上哪儿去?”何逐问她。

阎小朵昂着头,不屑地回应着,“你真是多管闲事。”

何逐展开画板,“这回画得怎么样?”

阎小朵不想看,可好奇心驱使她违心地瞧了一眼,仍旧是一副素描,却只有一双眼睛,眼眸似燕,长睫如蝶,她认出画的正是自己,因为眼角下方有一颗极小的痣,不可否认何逐画得很好,阎小朵数着对面红灯的秒数,随口说,“还不错。”

“其实你的五官很漂亮,只不过挤在了一张大脸上。”

何逐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可以让她的心情瞬间从云间坠入泥土,红灯已经转绿,可阎小朵却不想走了,她把食材放在脚边,插着腰怒气冲冲,“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也算是搭讪高手了,有什么阴谋尽管说出来。”

何逐却收起画板,快速上了停靠在路边的公车,阎小朵有些气急,跺着脚对着坐在窗边的何逐叫着,“你不会真有神经病吧?!”

何逐拉开窗子,“只是你的粉丝而已。把东西看好了,下次就要真的丢东西了。”话音未落,他从车窗扔出一个东西,直落入阎小朵的怀中,她被砸得生疼,竟然是自己的手机。

公交车聒噪地向远处驶去,只剩下迷茫的阎小朵。手机里有拨给陌生号码的记录,那个男人竟然用这么浅显而又庸俗的手段得到了她的电话号码,她嘟着嘴,为那个陌生号码起了名字:病得不轻。

顾诺一发给阎小朵的短信没有说明回家的时间,可她不敢耽搁,早早地用砂锅炖上了栗子鸡。幽蓝的火光上,砂锅里一阵咕嘟咕嘟水泡轻响,舒服而又好听。她拿着干净的抹布擦着厨房墙上的瓷砖,欧式的瓷砖上总印有浅浅的花纹,阎小朵边擦边摇着头,一看就知道这个家的厨房仅仅是个摆设,她只炝锅翻炒了十几分钟,瓷砖花纹里就沾上了油污,虽然好看,但清洁起来很麻烦。其实,连砂锅和围裙等炊具都是现买的,顾诺一的厨房只有微波炉和小巧的牛奶锅。

她做饭做得很慢,栗子鸡早已炖酥,清蒸鱼也出了锅,阎小朵拨通他的电话却还是关机状态。没有睡饱的阎小朵此刻又犯困了,看了看时钟已经八点。她依旧盖了薄被睡在地毯上。

阎小朵再醒来时,顾诺一已经坐在沙发上看碟了,是最新一季的美剧,电视的音量很轻,几乎听不到。阎小朵翻身坐起,她揉了揉头发,“你回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顾诺一嫌恶地看了她一眼,“没把口水流到地毯上吧?很贵的,你赔不起。”

阎小朵擦了擦嘴角,“放心啦,没有流口水,这个毛病我很早就改了。”

顾诺一这才起身,“吃饭吧。”

阎小朵看了下时间,此刻已是晚上十一点。她在火上热好饭菜端在长桌上,两人对立而坐。顾诺一的所有都与精致优雅有关,例如雕花的银筷。细细的筷尖探入雪白晶莹的米粒中,然后送入他的口中。阎小朵咬着筷子痴痴地看着,顾诺一是带着月光气息的男人,淡然朦胧而又富有诗意。为了迎合当下众人的口味,公司竟然把顾诺一包装成“萌系优质少男”,在阎小朵看来,这就是罪孽。可身在娱乐圈,让她懂得没有谁可以随心所欲。

这样冷冰冰的吃饭真是别扭,阎小朵试着搭话,“昨天我见到Vivi姐了。”

“把碗筷洗干净,不要用洗涤剂。”

阎小朵回过神时,顾诺一已经离开了餐厅。搭讪失败,她胡乱地吃了些,然后收拾碗筷,可脑袋里却思忖着,钱她是借到了,可是一百万她怎么敢花。下一步她应该和他告别然后回家,之后呢?请他吃饭还人情?还是,默默地跑剧组继续拍戏?

只有几只碗可她洗了半个小时,慢吞吞地从厨房出来,顾诺一已经关掉了电视,“去把衣服收了,熨好了放回柜子里。”

顾诺一仿佛给她解了围,阎小朵把白衬衫抱到了客厅里,她一件一件地熨平,很用心绝不含糊,这就是阎小朵的态度,对待工作和对待恩人都要一丝不苟。

“诺一,这些衬衫你都穿过吗?”阎小朵这样问,是因为这些衬衫太干净了,好像从未开过封。

顾诺一翻看着杂志,“有的穿过,有的没穿过。我只是讨厌衣服染上柜子的木头味。”

他果然洁癖到了一定境界,因为讨厌木头味,即使不穿也要定期清洗,想一想Vivi姐养大顾诺一还真是不容易。母子俩走到今天这一步虽然可以预见,但阎小朵还是觉得可惜。

熨好所有的衬衫重新挂在衣柜里,阎小朵又开始犯难了,下一步她要怎么办,现在已经凌晨一点了,回去显然不太可能。阎小朵搓着手掌再一次回到了客厅,“诺一,今天太晚了,你能送我回去吗?”

“最里面那间客卧给你用,不准把口水留在枕头上。”

顾诺一竟然留她过夜了,阎小朵心里乐开了花,可临睡前她还有一件事放不下,“你能借我多少钱?卡里的数额太多,我都不敢动了。”

顾诺一嗤鼻一笑,梨涡浮在白净的脸颊上,“阎小朵,你也算是红过的人,连那点儿钱都没见过吗?”

见过,阎小朵当然见过,只是还很年幼的她对钱没有任何概念,妈妈留给她一张卡,上面有三百万,现在却是一毛都没有,而且连卡都不见了,阎小朵依旧谄媚地笑着,“我哪儿能和你比啊,我就是一个小打小闹的主儿。”

顾诺一打着哈欠转身进了主卧,“能还多少花多少,虽然那点儿钱我不在乎,但你还是要还的。”

阎小朵蹑手蹑脚地回到了客卧,她关上房门脱掉了上衣,从文胸里掏出那张银行卡。这么重要的钱就应该藏在出其不意的地方,她不信会有谁能发现。

能花多少还多少,阎小朵想着十七八万她是还得起的,只要能接到好戏。她发了一条短信给阿华,准备还钱给他,虽然阿华介绍不了什么好角色,可对她并不差。阿华果然没睡,发来了银行卡号,还有一句调侃的话:小朵傍上大款了?以后走红选我当经纪人啊。

阎小朵撇撇嘴,总是拿她开玩笑。手机还未离手便一阵震动,闪烁的灯光映在阎小朵的脸颊上,来电:病得不轻。

这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看他的样子不像是骚扰狂,但人不可貌相,虽然长得帅但不能招惹。她按下拒接,可“病得不轻”很执着不停地打来。拒接了十多次的阎小朵拔掉了电池,整个世界瞬间恢复安静。

阎小朵把头蒙在被子里,被子上有满满太阳的味道,闻着就能安然入睡。她掰着手指盘算着,明天睡醒了就去求顾诺一,求他介绍导演给她认识,就是他看不起自己也没关系,自己脸皮厚点儿就行了,靠着这棵大树好乘凉……

阎小朵早上起床时一阵懊恼,顾诺一没留下一句话就飞回了海南,也不知道他急匆匆地回来图什么,难道是监督她做清洁?早知道是这样,她昨晚就应该求他的,何必等到现在。

阎小朵穿着内裤在屋子里闲逛,她发现洗漱间里成排安放的香水瓶不见了。虽然她不喜欢香水,但她知道那些都是奢侈品,不会都带到片场去了吧。

阎小朵不愿多想,她打开了手机,有两条简讯。

一条是顾诺一留给她的:我先走了,房子帮我打扫着,顺便帮我把寄养的猫接回家,地址……

另一条又是那个“病得不轻”:美女,请你喝杯酒都不愿意,真扫兴。

阎小朵删掉了何逐的短信,她最讨厌喝酒了,为了能抢到好戏,她经常被逼上梁山,陪着各种制片人投资商喝酒,喝到胃出血,喝到不省人事,大醉伶仃时只能躲在角落里哭。可最后得到的不是客串,就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小角色,在阎小朵的眼里,这样的日子和跑龙套没差别。

顾诺一的猫很可爱,品种是布偶,温顺恬静的猫静静地躲在阎小朵的背包里,只钻出一个小脑袋望着外面的世界。她刚从寄养店出来就接到了顾诺一的电话,“猫接回去了吗?”

“嗯!”

阎小朵还没说出第二字,顾诺一就挂掉了电话。阎小朵拽了拽猫咪的胡须,“你爸爸好奇怪。”

顾诺一很喜欢发短信,一分钟后,那两百字的长短信着实令阎小朵头疼:她叫瓜妞。不喜阴天,爱吃红薯泥。一个星期洗一次澡,没事儿梳梳毛。屋内乱叫的时候唱一首《世上只有妈妈好》就安静了。瓜妞不准进主卧还有卫生间,晒台上的猫厕所及时更换……

阎小朵没看完就收起了手机,她拍拍猫的头:瓜妞,你爸爸在家的时候,你真的会那么乖吗?

瓜妞不理她,只是缩进了阎小朵的背包里。虽然顾诺一走了,可阎小朵却闲不下来。顾诺一的短信就像报时器,一个小时准时飞来一条,阎小朵打电话过去,可顾诺一从来都不接起。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自己就是那张一百万银行卡的卡奴,外加伺候瓜妞的小保姆。

阎小朵为瓜妞洗完澡,用吹风机吹干毛发,这只乖得出奇的猫蜷在沙发的角落里睡着了。阎小朵揉着有些酸涩的肩头打开了电视。想不到的是,没有任何信号。她打开书房里的电脑,更可悲的是没有网线。

闪闪惹人爱的顾诺一竟然过着山顶洞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