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蒸人甑 煮人锅
有一次，蔡槐庭带着两个随从从凉江到阳升观拜访一个道士，途中需要过一个渡口。见渡口旁边已有四五个人在等渡船，蔡槐庭也坐在岸边等。等了半天没有动静，随从便向对岸叫渡船过来摆渡，叫了半日仍不见动静。其他几个等候摆渡的旅客则没有一点反应，似乎一点也不急。蔡槐庭正感到奇怪，一个年纪较大的旅客走过来说：“客官就别浪费力气了，喊也没用。你们大概是第一次到这里等渡船吧？还不知道这里的规矩，这也难怪。”于是，他把这个渡口的规矩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蔡槐庭。
原来，这个渡口只有一条渡船，由三兄弟轮流摆渡。这三兄弟个个人高马大，满脸横肉，人们见了，往往惧怕三分。仗着自己的一身力气，三兄弟常常欺负过往的旅客，还为摆渡制定了不成文的规定：“渡富不渡贫，渡整不渡零”，即在摆渡时，只有朝廷官员或当地富有大户人家才能享受随到随渡的待遇，其他的平民百姓过渡口时，必须等满一渡船人，他们才摆渡。这样，许多普通的旅客往往要等大半天才能等满一渡船人，有时从早等到晚，也等不满一船人，只好在岸边过夜，到第二天再过河。客旅非常不满，但也不能把他们三兄弟怎么样。
蔡槐庭听了这霸王规矩，正盘算着怎样及时过河，身边的一个随从早就跳了起来，冲到河边大喊：“蔡槐庭大人在这里，马上把船摆过来！蔡槐庭大人在这里，马上把船摆过来！”连叫了几遍，仍然没有反应。原来，蔡槐庭当天一身平民打扮，根本不像朝廷命官，不要说对岸的船夫不相信，就是旁边同在等待的旅客也不相信身边的客人就是蔡槐庭。船夫远远望见这边根本没有官员，以为是随从在骗他，因此根本未加理会。随从见船夫仍然不加理睬，更加急了：一边叫船夫快快过来，为蔡槐庭大人摆渡；一边威胁，若再不过来就要治船夫的罪。
当天摆渡的是三兄弟中的老大，也是三兄弟中最霸道的一位。平时本来就蛮横惯了，现在听说要治他的罪，自然也被激怒了。他虽然知道蔡槐庭的厉害，但对岸并没有见到官员的影子，认为对方纯粹是拿蔡槐庭吓唬自己，因此嘲讽地答道：“蔡槐庭算什么鸟，他又没有蒸人甑、煮人锅，他能把我怎么样？”“蒸人甑、煮人锅”本是人见人怕的象征，蔡槐庭听到这里也大为恼火，决心要治一治这横行霸道的船夫。当即唤回随从，打开包裹，穿上官服，与随从一起走到河岸边叫船夫。
对岸没有了叫声，船家老大正为自己那聪明的嘲讽得意。一会儿，对岸又叫了起来，船家老大定睛一看，还真有个穿官服的站在岸边，不禁吓了一跳。不过，他又暗自安慰自己：不要紧，没有这么巧就真的碰上了蔡槐庭。渡船撑过来了，船老大低头哈腰地把蔡槐庭迎上了渡船，其他几个旅客也都跟着上了船。由于刚才的傲慢和嘲讽，船老大到底有点胆怯，因此不敢多问，其他的旅客也不清楚蔡槐庭的身份，因此一路无言，到了对岸。
上了岸，蔡槐庭当即叫两个随从把船家老大绑了。见到这种架势，船老大高声叫冤，说自己把老爷等人渡过来，为什么还要被绑起来？蔡槐庭不紧不慢地说：“你不是说蔡槐庭没有蒸人甑、煮人锅吗？我今天就要让你尝尝蒸人甑、煮人锅的味道。”船家老大听说眼前的官员就是蔡槐庭，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跪下来求饶。蔡槐庭根据先前乘客所讲和自己所见，历数了三兄弟摆渡中的霸王规矩，又斥责了船老大对自己的不敬，决定要严加治罪，杀一儆百。
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既然三兄弟都是这副德行，肯定与父母的教育有关。三兄弟的父亲早就去世了，因此由母亲接受相应的处罚。蔡槐庭当着船家母亲的面再次数落了三兄弟在渡口的不良行径，最后宣布了对他们的处罚：老大最霸道，且当众侮辱朝廷命官，今天只治他的罪。老二、老三必须立即悔改，否则也严惩不贷。作为母亲，教子不严，因此由母亲亲自执行对老大的处罚。“蒸人甑、煮人锅”是老大自己提出的，就用这种刑罚来治他的罪。
于是，蔡槐庭叫随从架了两个大灶，上面分别放着一只大锅和一只大甑，甑里和锅里分别装着船家老大和一只鸡，由船家母亲自己选择一个灶生火，烧一个时辰再停火。蔡槐庭又对船家母亲说：“如果你们母子之间能心心相通，有心灵感应，也不愧母子一场，你可以避开你儿子的那个灶，救下你儿子，我也不再治他的罪了。如果选错了，烧死了你自己的儿子，那只能算是对你教子不严的惩罚。”
船家母亲按照蔡槐庭的吩咐，围着两个灶转了半天，也找不出任何线索。她只好硬着头皮，先在放锅的灶下生火；水刚一热，就听到锅内有翻动的声音，她紧张了起来，是不是自己的儿子呢？于是，她又到放甑的灶下生火，烧了一会，估计水热了，没听到任何动静；她还是担心，会不会烧到儿子呢？她又跑到放锅的灶下生火。这样烧烧停停，换了几次，最后还是决定在放甑的灶下生火，因为，锅内有翻动的声音，这让她更加不安。
时间到了，船家母亲急忙去揭开未被烧开过的锅，一只被绑着的鸡正在锅里挣扎—儿子在甑里早已被蒸死了。原来，船老大和鸡都被堵住嘴巴，且被绑得无法动弹。但鸡的翅膀并未绑紧，还能在水中稍微扑腾挣扎，因此会弄出声音。
从此以后，凉江的渡口没有了霸王规矩，老百姓更方便了。当地的小孩更听话、更乖巧了，家长也更省心了。因为，“蒸人甑、煮人锅”已与蔡槐庭联系在一起，成了“可怕”的代名词，谁家的小孩不听话，只要说蔡槐庭来了，小孩就乖乖听话了。
本故事参见《副卷》之《尝尝蒸人甑煮人锅的滋味》，《传奇》第三十四回有提及。本文据蔡基容所讲版本整理而成。
“蒸人甑煮人锅”流传较广，笔者小时候也听过，是蔡槐庭故事中的经典。《副卷》《传奇》等文本中，被蒸、煮的对象是强盗，蔡基容所讲版本却是一般的摆渡者，差异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