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笃盛的故事,是一个乡村良医悬壶济世的故事。
笃盛最初是赤脚医生,在当赤脚医生的时候显示了过人的水平,后成了乡医院的正式医生。撤乡并村以前,离满川田两华里远的大运里村,是乡政府的所在地,设有乡医院。笃盛就在乡医院的小院子里上班。他在乡亲们眼中的分量并不重,不过是一个医术不错、经验丰富的老大夫罢了。
变化出现在撤乡并村后。乡政府撤离大运里,乡卫生院随后也撤并关门。这对生活在离山外镇政府二三十里路远的山里人来说,非常不方便。小病小痛不值得跑那么远去镇医院,一般的病山里人也不习惯跑太远的路。外头医院那种先挂号后划价的复杂门诊流程,山里人实在习惯不了,还是家门口土里土气、流程简单的乡医院看病方便。
好在村里还有个当了半辈子赤脚医生的土医生小驹。赤脚医生制度撤出乡村后,小驹在家开了个小诊所。一般的村民,有病就去小诊所。小诊所的问诊水平,与乡镇医院比有差距,山里人第一次感觉到了寻医问药的不便。
等到笃盛退休回村,村里人立马感受到了福利——看病方便,诊金便宜,水平也高。
笃盛后来在村里开了个小诊所,让自己的小儿子跟着自己行医,捎带着开了个小药铺。生意自开张就非常好,周边小一万人口的村庄山寨,但凡有点不舒适,都到笃盛那儿看病,遇上人多的时候,甚至要排队看病取药。
笃盛受欢迎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医术比较厉害,在山里算得上是良医了,看得准,好得快;二是诊费和药费便宜,有时开个几块钱的药,就治好了患者的病,这跟外面医院动辄几十几百的门诊治疗相比,价廉物美。
满川田一些有经验的老病号,知道自己的老毛病,外出打工时甚至会想办法开一点笃盛家的药,以避免在外毛病发作时去大城市医院就医的昂贵和不便。
除了茶叶和嬉鱼,比起邻村来,满川田如今又多了一景,也可称之为一宝,就是有一个水平过硬的医生坐堂门诊,看顾方圆二三十里路的乡邻。
据说因为上门求医问药的人太多,笃盛现在一般不出诊去外村给人看病。如果邻村哪家接请了笃盛上门看病,这个村庄的这户那户,头疼肚子痛的、腰疼颈椎不好的、感冒发烧不舒适的、家里老人有慢性病的,都会纷纷跟主家打好招呼,让笃盛在给主家看完病后等着自己过来接去看病。
笃盛有三个弟弟一个妹妹,当年属于家境特别困难的,因为兄弟多,嘴巴阔。但笃盛那外表木讷、衣着简直可以说是寒酸的父母,相当有远见。除了笃盛,他的两个小弟弟,80年代初都在县城周边的学校读了高中。其中最小的弟弟,成为满川田村“文革”以后第一个考上大学、跳出农门的学子。
笃盛的妻子有一个妹妹,十多年前意外去世,这件和南京彭宇案、天津许云鹤案相反的事件,折射出徽州山民的淳朴。
笃盛妻妹的女儿嫁在大运里村。有一天这个做母亲的搭了阿理哥哥的小四轮外出。这种搭车一向是免费的。因为是本乡本土的熟人,只要知道哪天车要外出,提前跟司机说好,到时跟着司机走就是。也是事有凑巧,车到大运里村村尾正要进村时,当母亲的看见女儿站在家门口,便从车的拖斗上站了起来想跟女儿说句话。行进中的机动车,再慢也有惯性,加上乡间土路高低不平容易颠簸,这位妈妈一下子没立住,从拖斗上跌落下来,可能是碰到了要紧的穴位,不治身亡。
办理丧事的时候,阿理家主动送去了米面豆腐等治理丧事需要的东西。但笃盛妻妹的丈夫死活不肯收下这些物品。他说是自己老婆不小心才这样的,不怪司机。
看多了媒体报道的各类碰瓷、敲诈事件,尤其是南京彭宇案,一个据目击者称受彭宇帮扶的老太太,一口咬定被彭宇撞了,身体受伤,而将彭宇告上法庭。她的律师给她计算出来的赔偿费,包括医疗费、护理费、营养费、伙食费、残疾赔偿金、精神损害抚慰金、鉴定费等,闹得彭宇无法安身,最后连工作也丢了。这真是“一次帮扶引发的血案”。类似的事情后来在天津、重庆、河南等地都发生过。这类恐怖的事情发生得多了,不由得令人在与他人发生纠葛时精神紧张、警惕性增高。平白无故走在路上都怕被讹上遭敲髓吸骨,遑论一个活生生的人因坐了自己的车而毙命?
正是有了村民之间的憨厚质朴,将心比心,满川田村至今民风仍比较淳朴。难怪前往村里观鱼灯的年轻人感叹:满川田的人好,对人很客气,和他们在一起嬉鱼闹元宵,就像一家人一样。
是啊,本来就是一家人。放大到一乡,一县,一市,一省乃至整个中国,包括全人类,又何尝不是一家人呢?都是地球村的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