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二次交手
在修仙界的悠悠岁月长河中，曾有一位妖族至尊，名曰女娲。女娲孕育出小世界之后，于玄黄之地枯坐一万年，无数次推演天机，最终以九天息壤精心捏塑出一个被公认为最为恐怖的种族——人族。
人类初临世间之时，除了极个别发生变异的个体，绝大多数既无天生神通，亦无本命妖兵，更无特殊神体与传承功法…可谓一无所有。且其筋骨柔弱如苇草，寿数不过区区百年，较之蜉蝣亦不过朝夕之别。
然而，女娲在捏塑人族的黄土之中，融入了自身精血三滴，故人族虽弱却暗藏弑神之机，具有很强的悟性和适应性。
没有专属的种族功法？人族便效仿其他万族功法，将其演变成为自身可用之法。无论是魔功、妖功，还是佛功、鬼功，一概来者不拒，兼收并蓄。
没有强大的神体？人族便模仿其他万族的神体，创生出各式各样的炼体功法，全然不在乎自己最终练成何种模样。若有人将自己练成了其他种族，竟会成为众人传颂、津津乐道的大能，骄傲得很。
没有本命妖兵？人族便模仿妖族的本命妖兵，开创出本命真器之术。所炼制出的本命真器，不仅威能与本命妖兵相近，还能取长补短，无需主人分裂自身意识，而是直接孕育出全新的器灵。
那时候，万族老祖对人族功法羡慕至极，遂逐渐将“人族化形术”转化为自己种族的血脉神通。各族生灵纷纷化为人形，修炼经人族改良后的种族功法，研习人族的本命真器之术。
直到后来…
距离上次挑战已过去一年，在鹰爪峰之巅。
女仙伫立在山顶空旷之处，背对着身后的两人，轻声说道：
“进去吧，我定不会有事。可可，你尤其要小心，莫要让妖族瞧见了。”
可可双手紧紧抱着杨果子，泪眼婆娑地凝视着女仙：
“李姨，您一定要平安归来啊，您答应过要带我寻找娘亲的。”
贝鲁鲁倒是显得颇为镇定，轻轻拍了拍可可的腰部，安慰道：
“放心好了，真要有个什么万一，还有宝贝大人在呢。咱就安心在里面等着，等着李姨得胜归来。”
言罢，贝鲁鲁拉着仍满心担忧的可可走进了洞府。
几个时辰之后，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嗡”响，整个灵地的天空瞬间黯淡无光。片刻之后，天空又逐渐恢复光亮。然而，再看那女仙所在之处，此刻却已不见其踪影。
飞升池内，一地的妖族皆跪地恭送慕尔凡离去，待其身影消失后，方才纷纷起身。猴妖王快步来到孙悟凡身旁，说道：
“老大，妖刀大圣果真是准时之人，时辰一到，便将那女魔头带走了。”
“此次那女魔头必定性命不保！如此一来，贝鲁鲁马上便能解脱了。他首日值守，便被女魔头抓上山去，日夜被抽取宝仙气，也是够惨的。”
“确实太惨了，还好，我们身上没什东西能被女魔头看上眼。”
“对了，老大，这一年来，飞升池竟无一人族出现，此事颇为蹊跷。统领们曾言，在那女魔头现身之前，便已有异常迹象。”
“此事我早已上报给老祖，方才得到回复。”孙悟凡缓缓说道：
“近些年来，我们妖族所占领的四个人族灵地，其中包括咱们的至圣灵地，已有两个灵地出现状况。老祖与其他战胜族交流后得知，不单单是我们妖族，自圣战之后，已有三十七个人族灵地出现异常...”孙悟凡眉头微拧：
“此事已然引起了老祖们的高度重视，我们也有任务。”
……
此时，慕尔凡携着人族女仙，来到了二人初次交手的平原上空，只见下方一片热闹景象。
只见三五成群的各类妖族，纷纷席地而坐于刀痕之旁，神情专注地感悟着刀意。其中绝大部分腰间皆挎着长刀，看样子应是刀修。另有三个凶神恶煞般的元婴大妖，在四处来回巡游，但凡见到有新到的妖族，便上前威吓，索要仙石作为观摩费用。
众妖陡然感觉天空瞬间一暗，心中猛地一紧。待瞧见慕尔凡降临，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脑海中刚闪过“怎么又来”的念头，便在刹那间灰飞烟灭，化为乌有，什么都不知道了。
慕尔凡随手一挥刀，清理了场中诸妖，而后将女仙轻轻放置于地。他自封修为，收起刀道领域，目光凝视着女仙，一字一句郑重说道：
“上一次，你让我品尝到了此生最为难忘的一次败绩。自那之后，我苦思冥想，终于寻得了破解你刀意的方法。”言罢，他骄傲地仰起头，双刀寒光闪烁，直指女仙双眸：
“如果你还是同样手段，必定会惨死在我手中！上次是你让我先手，此次我让你先行出手。全力施为吧！”
“春意看花难，西风留旧寒。”女仙心中明白，上次不过是趁慕尔凡毫无防备，打了他个措手不及。此刻她不敢有丝毫大意，甫一出手，便施展出浑身解数。
“西风催衬梧桐落...”、“壮士懦夫俱感泣...”
女仙几大绝招轮番施展而出，然而慕尔凡却并不急于攻击，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女仙的刀意领域。转瞬之间，只见刀花绽作曼陀罗，刀风凝成玄冰刺，刀叶幻化青鸾羽，刀雨织就天罗网。
当念到“物是人非事事休”之时，慕尔凡的声音方才悠悠传入女仙耳中。
“起初，我尝试以其他手段，磨炼自己，使之不再流泪。然而我却发现，在这茫茫世间，除了你之外，再无任何人、任何事，能够令本座落泪。”
慕尔凡身形一闪，骤然现身，双刀寒芒闪烁，吞吐之间仿若毒蛇吐信。他口中高呼“冥鬼咆哮”，刀气瞬间幻化为狰狞恶鬼，轻而易举地将女仙的攻击冲得七零八落。他动作敏捷，乍看之下，似乎并未受到丝毫影响。然而，若仔细端详他的面容，此刻却已是热泪盈眶。
“于是，我就换了一种思路，为何不能去适应呢？本座历经数万年岁月，何种痛苦未曾尝过，岂会被区区眼泪所击败！自那之后，我每日都在思念你的容颜，回味你的诗句，体悟你的悲凉刀意。一边想，一边练刀。”
“哈哈哈哈，呜呜呜呜。”慕尔凡状若癫狂，又哭又笑，随即停下动作，手指着女仙说道：
“其实你的杀伤力不强，只要能够适应你的刀意，便有万千种方法可取你性命！”慕尔凡并未即刻动手，而是继续说道：
“我还得多谢你，在这一年时光里，我克服了心理障碍，放下颜面，痛哭了无数回。未曾想，我的修为与武道瓶颈竟都有所松动，还创生出一种全新的法门。我将这法门命名为...”
慕尔凡面部肌肉扭曲，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长刀，展开身后翅膀，弓起双足。
“化悲愤为力量！”
“主人小心！”
铮的一声脆响，刀灵发出警示。
女仙以手中白刀奋力抵挡慕尔凡这惊天动地的一击。二人此刻修为本应相当，然而女仙却感觉好似被地仙正面击中一般，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一路向后暴退，所过之处，飙射出一道千里刀痕，最终被重重地击飞出去。
落地之际，女仙素衣已绽开血梅点点，青丝散作愁云千缕，唯有双眸，依旧清冷如寒潭映月，熠熠生辉。
“好伤心！好难过！”慕尔凡身后翅膀疯狂抖动，双手持刀直指苍穹，作祷告之状，一步步朝着女仙走去。
“就是这般感觉！这种身临其境的感觉，比靠自己回想还要伤感百倍！好想现在就放下刀，坐下来大哭一场。”言罢，慕尔凡哭着哭着，又转而大笑起来：
“但我能够掌控！我能掌控这种感觉！不够！远远不够！你这刀意对我而言，还远远不足！有何手段，尽管施展出来吧！哈哈哈”
咚！
一声震彻天际的心跳声骤然传来，慕尔凡满心疑惑，望向女仙。
咚！咚！
心跳声愈发急促。
咚！咚！咚！
慕尔凡终于寻得声音的源头，当他朝着自己胸口望去时，却为时已晚。
慕尔凡陡然间只觉心脏仿若被利器击中，一阵钻心剧痛如汹涌潮水般袭来。
这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天之角，眉之边，摔了下来，落在他的心头，摔得粉碎。女仙那诡异莫测的刀意，不知何时悄然潜入他的心房，狠狠剐了一下，旋即化作无数细微碎片，深深扎入心底。
唔！我的心！
此时，慕尔凡耳畔悠悠传来一声仿若从九幽之地飘来的轻叹：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你！....”
慕尔凡刚欲运转功法抵抗，忽地，一阵如泣如诉的萧声幽幽响起。刹那间，他惊觉自己竟置身于一座高楼上，眼睁睁看着所有同族与伙伴纷纷离他而去，整个世界仿若陷入了无尽死寂。与此同时，他只觉体内仿若有千把利刃在疯狂肆虐，一股股钻心的剧痛从腹中传来。
噗！
慕尔凡再也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喷涌出鲜血，发出了一声肝肠寸断的凄厉哀号。此时，他耳旁悠悠传来一道仿若从遥远天际飘来的空灵之语：
“吹箫人去玉楼空，肠断与谁同倚。”
“啊！天之葬道！”慕尔凡再也无暇顾及其他，当下将那蕴含着死亡气息的刀意全力爆发出来。他单刀触地，身躯弓曲在地上，涕泪纵横交错，一边声嘶力竭地嚎叫着，一边奋力挥舞着另一把妖刀。刹那间，只见一道又一道威猛无比的通天刀柱，从地底轰然射出，如怒龙破地，击穿大地，迸射出滚烫的岩浆，直直朝着女仙迅猛袭去。
女仙见此情形，不再维持先前那覆盖范围极广的刀意。她身形如鬼魅般，一边惊险万分地躲避着那一道道夺命的死亡天柱，一边将全身所有精力凝聚起来，化作一股高度凝练的刀意，直击慕尔凡身体。
“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随着一席萧萧西风席卷而过，慕尔凡无力地跪坐在广袤的平原大地上。此刻，他抬眼望去，只觉天凉如水，往昔那螳螂妖灭族的惨烈惨案仿若就在眼前，历历在目。他心中满是凄凉，只感自己恰似那在西风中凋零的黄花，万念俱灰。
心已碎，肠已断，梦开始消逝。那些离别和失望的伤悲，仿若汹涌的潮水，开始从七魄之处蔓延开来，直至弥漫到三魂之中，令慕尔凡痛不欲生，魂不附体。
再看此刻的女仙，已然浑身伤痕累累，七窍溢血，一头秀发凌乱地散落着，整个人无力地爬伏在地上，仿若瞬间化作了一只来自地狱的般若女鬼。她双眼通红，死死地盯着慕尔凡，一颗颗清泪顺着满是血污的脸庞滑落，正用那悲怆至极的语气吟唱道：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隆”巨响，慕尔凡身上的妖力封印瞬间被解开，一股比平常恐怖十倍的灵压陡然释放出来，瞬间弥漫百万里之遥，重新笼罩了远处的至圣灵地。此时此刻，九霄之上的层云尽数崩散，江河倒悬，百妖纷纷伏地俯首。无数的生灵都能清晰地听见，那从灵魂深处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声：
“我好惨啊！！”
“我好惨啊！！”
“我好惨啊！！”
……
一炷香后，慕尔凡望向失去知觉的女仙，眼神中满是复杂之色。他轻轻弯下腰，将女仙抱起，随着一声“嗡”的轻响，瞬间便来到了鹰爪峰之巅。他小心翼翼地将女仙放下，而后身影一闪，悄然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