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经过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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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转正(2)

9.搭车

老民办一大早醒来,他趁女儿雪妮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将两个凉馒头装进黑革提包里,打算饿了充饥。老民办的这个黑革提包不知是哪一年过教师节时发的,平时舍不得用,只是有事的时候才舍得拎着它,那样他会感觉到体面些,尽管今天里面放着两个凉馒头。

老民办拎着包小跑着来到校门口,他手搭凉棚目光灼灼地向车来的地方望去,为等车,他连早饭也没顾上吃,恐怕错过搭车的机会,他认为车不可失,失不再来。此时,一辆辆车从他眼前呼啸而过,他挠了挠头,无可奈何地想起一句古诗:“过尽千帆皆不是”。老民办上身还是穿着蓝中山装,给人一种革命本色永不变的倔强之感;下身换了件新裤子,是深灰色的,看起来有点瘦,这可是他当年娶媳妇时做的时尚裤子,大概是娶完媳妇第二天他就把新裤子脱了下来,再也没舍得穿,以备后用。这些年来老民办也没长胖,大的正式场合也不曾参加过,新裤子也就搁到现在,正好今天派上用场;不过他头顶上的头发越来越少,今天被风一刮,难免风吹草低见牛羊。

他等得有点不耐烦了,掏出凉馒头,咬了两口。正在这时,只见一辆客货两用车戛然停在学校门口。司机探出头没有和老民办说话,只是朝着老民办摆了一下手,老民办火箭似的跑过去“嗖”的一下钻进了车。车内的后座上已坐着两个人,老民办都不认识,也没人介绍,老民办努力地在后座上坐了下来。车刚开动,校长的胖夫人跑过来摆着手说:“停一下,我今天进城有点事,搭搭车。”老民办见校长夫人执意要上来,他苦笑了一下说:“嫂子,坐我这里吧,我坐后边车斗里去吧。”

校长夫人说:“不用啦!项老师,挤挤吧!今天风不小,外边很冷,大家都受受累吧!”老民办耸了耸身子总算被挤在座位的一边半坐了下来。

小车行驶不远,突然又停在一位一手骑自行车、一手牵一条大黑狗的人面前。司机探出头大声喊:“二舅,你这是干什么去?”

司机口中的二舅告诉司机前两天在养狗场买了一条看家护院的狗,买回来狗就不吃东西,这不他到城里兽医站给狗看病去。司机下车,手脚麻利地把自行车和那条黑狗放在后货斗里。然后司机拉开车门客气地问:“我二舅有心脏病,又加高血压,经不住在后车斗里晃荡。谁发扬发扬雷锋精神,当当模范?”

听了这话,老民办像触电似的立刻钻出小车,爬到车的后货斗里,狗以为他是想侵犯主人的自行车,朝着老民办叫了两声。老民办吓得向后闪了闪身子,而后,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扶住自行车,狗没有再瞪他,他想,狗大概默认与他和平共处了。

后货斗的空间太大,位置任他选了好几处,但他总觉得坐在哪里都不稳,最后还是决定跟狗和自行车靠在一起比较稳定些。

风越刮越大,老民办瑟缩着脖子,从黑提包里掏出一个凉馒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狗看了看老民办,并没有摇尾乞怜,而是眼睛里放射出蔑视的目光。老民办以为狗饿了,掰下一小块凉馒头,放到狗面前,狗闻了闻没吃。老民办尴尬地打量着自己手中的凉馒头,又放在鼻子上闻了闻,发现馒头是有点霉味了,他暗自感叹,这狗的嗅觉是比人灵,的确,这馒头放了好几天了。

10.老师的秋天

谷子低低地垂着头,咏梅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拿着一些五彩缤纷的塑料袋,坎坎坷坷地走在乡间小路上,咏梅远眺着自己的谷子地,越来越清晰地看见一个稻草人高高大大立在那里迎风飞舞,她走近了一看,这个稻草人是插在自己地里的。

在一边拔棉棵的雪妮没等咏梅问话,就开了腔:“咏梅姐,这草人是你班复习生李阳做的,我来的时候正碰上他在这里插草人,你看这个草人,他做得多漂亮啊,怕是吓唬不了麻雀,反而会引来更多的麻雀来和它做朋友。”

咏梅笑着说:“那怎么办呢?越招越多。”

雪妮说:“用活人呗,咱俩拔棉花棵,等我爹回来就让他站在地里当稻草人来吓唬麻雀,保证吓得麻雀不敢飞过来,并且还把从前吃的粮食再给送回来。”

咏梅听了这话笑得前仰后合,几乎笑岔了气。

咏梅走近草人,一边缠绕自己拿来的花塑料袋,一边思索着地里的杂草是否也是李阳给铲除的。李阳这个学生性格很孤僻,不喜欢合群,总是独来独往,更奇怪的是,李阳在上课的时候,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躲闪着自己。咏梅向四周看了看,棉地里的人们正在拾棉花,她的心一阵阵酸痛,她很低沉地问雪妮:“你拿来几个钳镑?”

雪妮说:“两个。”

咏梅坎坷地走到老民办的地里,什么也没说,拿起一个钳镑钳起了棉棵,雪妮说:“不着慌,咏梅姐,反正一天两天也干不完。”

咏梅说:“还是抓紧点好,也就星期六、星期天我和项老师有时间,五亩地的棉棵剩你自己钳,什么时候能完啊?”

将至黄昏的时候,老民办回到家,从手提包里拿出模范证书,捧在手里仔细地打量,一遍又一遍,如获至宝,老民办拽起衣袖又擦了擦本来没有灰尘的模范证书,最后恋恋不舍地放进一个木匣里,并且上了锁。然后脱掉那条新裤子,换上了旧裤子,急匆匆地向田野奔去了。

老民办拉着车子来到地里安慰着她俩说:“天快黑了,都回家吧!活儿不是一天两天干完的。”

咏梅坚持着说:“以后就更没空了,等你转正的事一忙,就更没空了。”

老民办说:“今晚正是月亮天,我和雪妮吃过晚饭再来拔。”

咏梅说:“我还来帮忙吗?”

老民办说:“你晚上走路不方便,不要来了。”

老民办独自拉着一大车子棉棵,回到家的时候,累得已是满头大汗了,老民办蹲在门前喘着大气又咳嗽了几下,等他平静了一会儿后,卷了一袋烟。一支烟没吸完,雪妮就回来了,没等老民办问,雪妮说:“我忘了一件大事,明天还要交篮子去,还有一些篮子没编完呢,耽搁了活儿人家要罚钱的,爹,地里的活儿我以后慢慢干,现在我得在家编篮子,你先去咏梅姐家借把米吧,今晚一点米都没有了。”

老民办为难地说:“借了咋还人家?咱又没种谷子。”

雪妮爽快地说:“没谷子咱还钱,我交上这些小篮,人家说这批货走了就给钱,这次一百多块呢!”

老民办走出家门突然看见一个女人背着一大包东西,从棉地那边走来,走得很急忙,等走近了才看清,这个女人原来是二寡妇。二寡妇留一头短发,穿一件黑白花的上衣。这人很开朗,说话嗓音响亮,没等老民办问话,她就大嗓地说:“哦,是项老师啊,怎么刚开棉花就拔棉棵啊,是不是棉花柴比棉花价高呢!”

老民办听了这话真是哭笑不得,他只好顺着二寡妇的话茬说:“借你吉言,但愿如此。”接着他又问二寡妇为什么回去这么晚,二寡妇说是因为棉花开得太稠拾不过来,就这样,他们寒暄了几句,二寡妇走开了。

11.生活的诗意

老民办实在是没粮食吃了,来到咏梅家,一进屋,看见咏梅正在给弟弟写信:

亲爱的弟弟:

你好。在部队好好工作,努力站好最后一班岗。别挂念着姐姐,姐姐虽然腿残,但志不残,别再省着自己的伙食钱给姐姐买书了,看你寄来的照片都瘦成了小猴子。我想给你织一件毛衣,等你今年元旦复了员回家穿。

咏梅看见老民办进了屋,没有再继续往下写。咏梅笑了笑站起来迎接着说:“欢迎光临!”就在咏梅这一刹那间的笑容里,老民办又发现咏梅的这双水灵灵的丹凤眼里还透着几分恰到好处的伤感。他们虽然一墙之隔,但老民办是很少登门拜访的。

老民办对着墙上贴的一首诗仔细地端详起来,咏梅笑着问老民办:“你这个数学老师还喜欢诗?”

老民办说:“会哭会笑的人都喜欢诗。”

咏梅笑着说:“怪不得你昨晚的埙吹得那么动听,真没看出来你骨子里的儿女情长还那么重呢!相处这么多年一点蛛丝马脚都没露出来,够神秘的。什么时候学的吹埙?”

“小时候跟着父亲放羊时学的,小时候经常吹,长大了没吹过几次。”说完老民办开始小声嘟囔墙上的诗:

别问爱是什么

如果没有值得拥抱的东西

就拥抱一棵树吧

它一直在老地方等你

别问爱是什么

选一个满月的晚上,有点风最好

去听听风的倾诉

当它把你的长发掀起你就懂得了爱的道理

如果没有愿意看的东西

就看看云吧

它能把人间所有的烦恼带去

给无家的爱情暖暖的慰藉

别问爱是什么

梦中现一对戏水的鸟

是否鸳鸯

我们不必过多地追问

老民办看完诗,沉默了好大一会儿。

咏梅看着老民办那木偶般的神态,笑着说:“瞎写的,值得这么深沉吗?”

老民办看了看咏梅说:“挺有意思的,看来你写诗的功夫很高,可谓寂寞高手,以后我要向你学习。”

咏梅说:“可别了,我可承受不起!”

说完没等老民办情绪反应过来,咏梅自己就笑起来,老民办被咏梅的笑声感染,他也“嘿嘿”地笑起来。

咏梅从煤炉上端下饭锅说:“好了好了,诗不当饭吃,别看了,饭好了,在这儿吃吧!”

老民办实在不好意思说明来意,话到嘴边,掂了好几掂才说:“咏老师,你家米还多吧?我打算借点。”

咏梅打破老民办的窘态,幽默地说:“不管有多少,也不能见饿不救啊!”咏梅说着向她的米缸走去,老民办从衣兜里掏出布袋子跟了上去。咏梅刚向里舀了几瓢,老民办就说:“好了好了。”

咏梅说:“多给你点吧!我的新谷子快下来啦!”

老民办心里一阵酸痛,声音有点颤抖地说:“咏梅,这次转正的名额咱校就一个,首先得有市模范以上荣誉,要么你准备准备。”

咏梅说:“我哪一样也不占,评模范的时候总是不合格。我唯一的出路就是通过考民师转正。你好好准备准备吧,你民师转正考试已过了年龄,你就下决心争取市模转正吧。”

咏梅说着走到饭橱前,从里边拿出两包月饼放进塑料袋,执意让老民办拿给雪妮吃。老民办执意不要,咏梅有点着急,不过还是幽默地说:“同是天涯沦落人,相识怎能不相帮!”

老民办苦笑了一下,拎着米和月饼走了。

12.老民办的婚事

老民办拎着米和月饼进屋,见赵奶奶坐在炕边上,正喜气洋洋地和雪妮说话,老民办很客气地说了声:“赵大娘来了!”

赵奶奶说:“有个好事,我早就该来给你说。小国啊,听说咱村东头的二寡妇有心改嫁,我提了提你,她就同意了。如果你有心再续的话,我给你说说去,咱雪妮也同意你再续,眼看雪妮十八九了,再过几年也出嫁了,你得给找一个陪你的人。”

老民办笑着说:“赵大娘,你看我拿什么再娶老婆?房子也老了,钱也没有,就连吃的也接不上。”

赵奶奶说:“人家二寡妇说不嫌你穷,就图你有转正的希望。”

老民办说:“这转正的事不是说转就能转啊。”

赵奶奶见老民办有点犹豫,又极力往细处说:“人家二寡妇比你可小十五岁,长得细皮嫩肉,又没孩子,这样的好条件,你打着灯笼也不好找,你要是有心再娶的话就赶快收拾收拾房子,晚了可就捞不到了。”

老民办沉默了好大一会儿说:“这么好的人咋会跟着我?是不是没生育能力?”

赵奶奶毫不客气地说:“你这么大年纪了,还想两头都占?”老民办被说得“嘿嘿”笑了两声。

第二天一大早,老民办就吩咐雪妮熬些糨糊贴贴墙。雪妮心有灵犀一点通,不问原因,只是会心一笑,跑到当院抱了一些柴禾,蹲到小饭屋里熬起糨糊。老民办一边哼着京剧,一边挑拣着舍不得贴墙的报纸,一会儿,雪妮把糨糊做好端来,父女俩满脸笑容,说着笑着贴起了墙。

正在这时,赵奶奶来了,她看见屋里裱糊一新的墙壁乐哈哈地说:“这么一糊真像新房了,小国呀!再找个新炕单铺上,像样的新被子有吗?大后天晚上的日子吉利,收拾好了就选在大后天晚上把二寡妇接过来吧,免得夜长梦多。”

老民办一听后天晚上就把二寡妇接过来,他再也无法控制内心的兴奋,他腿脚有些失调地跑到里间屋,拿出一床前几年过教师节时发的床单,并急忙把床单抖开让赵奶奶看。赵奶奶喜笑颜开地说:“好看,好看,你看这一朵朵的大红花多好看呀!”赵奶奶说着,拿过床单就往老民办的炕上铺。雪妮在一边帮忙,铺到床上一看,床单正好小了炕一半。

赵奶奶打量着说:“大小都是新的。”

赵奶奶来到二寡妇家,二寡妇的母亲也在,正在灶下做饭,二寡妇在窗前正裁剪一块花布。

赵奶奶见状寒暄了几句,最后爽快地对二寡妇的母亲说:“咱这亲事说定了,自古以来寡妇门前是非多,咱还是早过门吧!”

二寡妇的母亲说:“就这么嫁给他?”

赵奶奶说:“你打算给他要啥东西?”

“怎么也得给几百块钱买床被褥吧!”

“说实在的,他家穷,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不就图小国有转正的事吗!”二寡妇的母亲听了这话沉默了好大一会儿。

赵奶奶说:“日子就定在大后天晚上进项家吧,我查过,这个日子吉利。你们自己准备两床新被子,你看小国什么也没有,他又不会做针线,就可怜可怜他呗!”

二寡妇的母亲说:“那可不行,他主儿再好,我们也不能自己抱着被子去!”

二寡妇忍不住开了腔:“那就给我们折200元钱吧!这点钱不算多吧!俺自己做,说真的,再穷也得有床新被子吧!”

赵奶奶说:“你就别为难他啦,以后他挣了工资都交给你管,不行吗?我走路又不利索,别叫我老是跑腿了!”

二寡妇的母亲有些着急地说:“别提老师的工资了,好几个月都不发一分钱了,就是发了那点钱也顾不住吃喝,俺这么好的闺女图个啥,不就是图他有个转正的希望吗?这希望归希望,不是现在还没转吗?反正现在是没转正的老师,俺不能这么便宜地跟着他,你再跑一趟吧!不送200元钱这事就别提啦!”

赵奶奶赔着礼说:“别急,别急,我老糊涂啦,说话不中听,我给小国再说说,就是砸锅卖铁也让他给你送200块钱来,你等着!”

赵奶奶人还没进门,声音就进了屋:“小国哎,这新被子钱我说了一大堆好话不管用,看来新被子钱是省不了。”老民办看了看老钟已十二点了,他对赵奶奶说:“赵大娘,明天我去借借吧,今天来不及了。”

赵奶奶走后,老民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爬起来卷了一袋烟,躺在床上吸着,考虑向谁借钱的事。想来想去,还是想到了咏梅。

一大早,太阳一出,老民办就起身去了咏梅家。咏梅正在家院里整理丝瓜秧、扁豆秧。她正故意把带有果实的秧子搭向老民办的院内。老民办一进咏梅的家,就把这“隔墙搭秧”看在了眼里,老民办着实激动了一下。老民办咳嗽了一声,咏梅扭过头不好意思地解释着说:“几棵秧子乱爬,爬得到处是!”

项老师接着话茬说:“是啊,尤其是爱爬墙头,你看爬得我墙头上,比你院里的都多!”

咏梅笑了一下,知道老民办的话意,没接着话茬说下去,而问:“你一大早光临寒舍有什么急事?”

老民办原地站在那里,犹豫了好大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说:“后天我和咱村东头的那个二寡妇要结婚了,咏老师,我手头上很紧,我向你借200元钱。”说完,不知为什么,老民办总觉得对不起咏梅,他竟不好意思再抬头看咏梅一眼。

咏梅笑着说:“先恭喜你,到屋里来吧,我去拿。”咏梅从屋里拿出一床红花的床单和200元钱笑盈盈地对老民办说:“这床单是前几年咱们过教师节时发的礼品,我记得你发的那个也是红花的,和我的花形一样,不过咱发的床单都是单人床上的床单,我想两个床单合在一起,铺在你的土炕上可能正好,把我这个送给你吧,祝你幸福。我再赞助你200元钱,不用惦记着还我了,我总想找个机会谢谢你呢,一年一年的,我的责任田你帮了不少忙,以后娶了新嫂子,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麻烦上,先送礼巴结巴结,没别的意思。”

咏梅轻松的话语使得老民办的心七上八下,千言万语化作泪水在眼里积蓄着。由于表情太沉重,老民办用手使劲搓了搓脸,他想把眼里的泪水搓进脸里。咏梅看出了他的全部情绪,幽默地安慰着老民办说:“看,乐极生悲不是,大喜的日子眼睛出什么汗啊!快,回家凉快凉快去。”

这个地方有个老风俗,再婚的人改嫁时大都是在半夜里进对方的门,都说这样吉利。老民办看了看墙上的那台老挂钟,快十一点了,他找出那条开模范会时穿的瘦裤子与蓝色的旧中山装,穿好后,他拿起镜子来照了照,吓了自己一跳,他发现自己的五官没有一点好看的地方,越看越觉得自己陌生,只有他的眼神告诉他确实是自己。他左看右看总感觉自己的头顶秃了点,越加对自己不满意起来,他又翻箱倒柜找出了去年过新年时买的一顶新蓝帽子,可刚戴在头上,又感觉时令早了点。

在一旁的雪妮,看了看如此打扮的父亲,几乎命令似的笑着开了腔:“我说老父亲,别戴帽子,戴上更不好看,头顶秃有什么不好!”

老民办说:“秃头显老,没头发倒是另说。”雪妮看了看时钟,催着老民办说:“爹,你看看钟表,天不早了吧!你打算怎么去啊?”

老民办说:“用咱家的拉车子吧!还有几床被子,用自行车怕是驮不了。”

老民办进了二寡妇家,家中除了几个近家子的人外,没有多余的人在场。二寡妇的父亲客气地把老民办让进屋。他俩分坐在冲门的方桌旁的椅子上,二寡妇的父亲拿出一支烟递给老民办,老民办躲闪着身子说不抽不抽。二寡妇的父亲又端起一碗茶递给老民办,老民办又躲闪着身子说不喝不喝。此时的老民办像念私塾的学生一样很规矩,木偶般地坐着。

二寡妇的母亲冲着老民办开了话:“俺闺女快人快嘴,没念过书但也没有心病,以后你俩可要好好过日子,不能打架生气。”

老民办说:“你放心吧,俺从小就没打过架,小时候念书的时候常被人家打,有时候还被打哭了,哪来的胆打老婆呢!”屋里的人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起来,老民办被笑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他端了端本不想喝的茶,一紧张茶水洒在了手上,烫了自己一下,二寡妇的父亲见状连忙拿起擦桌布,一不小心又把茶壶碰到地上,摔了个粉碎。屋里所有的人都围了过来,擦桌子的擦桌子,扫碎片的扫碎片,这时二寡妇却拽了老民办一下指了指墙上的钟表,老民办恍然大悟,急忙说:“婶子俺该走了,赵大娘说12点进门吉利。”

大家一起动手把新被子驾上拉车,二寡妇的母亲又放上两个包袱,二寡妇走出屋门又转过身,凝视了一下母亲,跪在了母亲的跟前,磕了个头,说:“娘,你今后多受累了。”

13.老民办的幸福生活

二寡妇嫁给了老民办,按村里的村俗该称呼二寡妇为项老师家或老民办家或立国妻。

进了门,民办妻问:“雪妮呢?”

老民办说:“从今以后就叫她去赵大娘家睡吧,也好给赵大娘做个伴。”

老民办和民办妻把被子抬进屋,老民办转身又去锁篱笆门,走进屋,见民办妻正在炕上铺被子。老民办高兴地打量着民办妻,见她穿一件花褂子,脖里系一条红色纱巾,整个体形和脸蛋都长得很丰满,性感十足。

民办妻铺完被子,她一边解自己的扣子一边催促老民办夜深了早点睡。老民办上了炕,好大一会儿没脱衣服,民办妻凑上去要给老民办解腰带。

民办妻突然惊奇地问:“今年不是你的本命年吗?怎么不扎红腰带呢?”

老民办说:“我从小就不迷信,大男人家扎什么红腰带,让人家看见笑话。”

民办妻以这个托词煞有介事地解自己的红围巾,然后抱住老民办的腰来回系……

第二天上午老民办来到学校,他的脸上不断地绽放着笑容。点上名,校长喊住了他:“老项,老师们攒钱给你买了一件成器的结婚纪念品,一辆新自行车,在我屋里,放学的时候骑着它。”

老民办高兴地说:“谢谢校长,谢谢老师们,媳妇正好需要一辆自行车呢!”

这时迎面走来了刘飘飘,她调笑着说:“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理论啊。项老师也不例外,带喜糖来了吗?”

老民办说:“以后补上,以后补上。”

刘飘飘说:“别以后啦!以后还结婚啊,一生还能结几次婚啊,刚才我点名的时候,看见咱这个月的奖罚表上你得的奖金最多。”

老民办问:“多少钱啊?”

刘飘飘说:“9.5元,就数你最多。”

老民办大方地说:“那就把它都买成糖吧。”

刘飘飘干脆利索地说:“这就买去,晚了不甜。”

这时咏梅过来起哄着说:“对,晚了不甜,现在吃了才甜呢!”

老民办憨笑了一下说:“好,我这就买去。”说着转身就走。刚走几步,被邮递员喊住:“项老师,有你的一封信。”老民办接过信小心翼翼地撕开一看是一张请帖,是多年不来往的老同学王机雨寄来的,大体意思是为太太举办一个家庭生日宴会,敬请新老朋友光临。读完请帖,老民办呆若木鸡,一时不知怎么办了。

老民办骑着旧自行车,领着新自行车放学回家,一进门,看见妻子就高兴地说:“这自行车是老师们送给咱的结婚礼物。”

民办妻满脸堆笑着,一边接过自行车,一边夸奖着说:“哟,这车子还是前边掏腿的呢,这紫色挺洋气的。”说着她高兴地在院子里骑起来,看样子比坐飞机还高兴。

雪妮放下小篮,也跑出来闹哄哄地说:“我骑骑,我骑骑。”

民办妻下车,站在一边笑呵呵地看雪妮骑。

老民办掏出请帖读给老婆听,民办妻听了干脆利索地说:“去,一定去,长长见识去,看看人家都是咋过的日子,都过得那么富裕。”

老民办说:“这可不是说去就去的事,是要花钱的。”

民办妻说:“这世道除了做梦不花钱,干什么不花钱?”

老民办说:“我是想咱花这钱不值得,咱和人家不是一回事,长了见识也用不上。”

民办妻说:“没有白花的钱。”

老民办不愿意让新老婆别扭,他从衣兜里掏出烟,从里面拿出一捏烟叶和一张卷烟纸,坐在椅子上,卷捻起来,老民办燃着烟,咳嗽了几声说:“家里只剩下50元钱了,不知参加宴会要拿多少钱才合适?”

民办妻说:“拿20元钱就行,咱又不求他们办事。”

在一旁骑车的雪妮听了老民办的这番话,脱口而出:“给他们拎着两个小篮去吧!你看我编的小篮多漂亮呀!”

老民办说:“光知道耍贫嘴,饭好了吗?吃饭,今天下午校长还让我早点去,说是有监考的事。”

民办妻说:“给你说了两遍了,面粉不多了,刚进门不能饿着俺吧,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好大一会儿,老民办才说:“别唠叨啦,知道啦。”

吃完饭,老民办骑着那辆“大金鹿”牌旧自行车颠簸在羊肠小道上。路边的人们高兴地在田野里收获着果实,有拾棉花的,有割谷子的,有刨花生的,有掰玉米的,田野里一片欢歌笑语。老民办顿觉心里空荡荡的,一不留神骑到了庄稼地里。旁边的地邻看见了笑着说:“项老师,到地里上课去啊!”

老民办苦笑了一下说:“不小心骑滑了,骑滑了。”

老民办来到学校,径直来到校长办公室,校长笑眯眯地告诉他明天有一天的监考任务,老民办笑着答应着。

第二天,老民办监完了上午的场,去一家小饭店吃饭。他刚走进饭店,老板娘就一眼瞟见了他胸前戴的“监考员”的牌子,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并亲切地招呼他落座,客气地沏茶倒水,并说:“盼你来一趟不容易。”说完老板娘转身去拿“经营许可证”“卫生许可证”“健康许可证”等,一件一件地拿给老民办看,并解释说她的手续都很齐全。

老民办莫明其妙地看着老板娘,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服务员就把几盘子好菜端到了他跟前。老民办说自己不需要这么多菜!老板娘则说:“您来吃顿饭是我的福气,照顾不周请多原谅。”

老民办惴惴不安地吃完了饭,到收费台付费时,老板娘拦住了他,笑嘻嘻地说:“什么钱不钱的,你来吃顿饭是我们的福气。”说着便把早已把准备好的水杯拿给他,并笑眯眯地说,“送给您做个纪念,今后多关照!”

就这样,老民办糊糊涂涂地白吃了一顿饭,还赚了一个水杯。

老民办回到家,已近黄昏,见雪妮正在编小篮,没看见老婆,雪妮告诉他后娘捡谷穗去了,话音刚落,民办妻就背一大包谷穗进了家门。老民办迎上去得意地说:“老婆,我发了一个高级水杯子!”

民办妻有些好奇地说:“哦,我看看。”

雪妮拿过杯子,又倒进热水说:“娘,这高级杯子盛上水一定好喝,你尝尝!”

民办妻端着面盆走过来说:“就剩下这一顿的面粉了,没面了。”

老民办说:“天快黑了,明天说吧!”

老民办坐在方桌旁的椅子上,卷了一支烟,点燃,吸了两口,咳嗽了两下,椅子被触动得“吱吱”地响了两下。

晚饭好了,一家人围着一个破旧方桌吃饭,老民办碗里有一个鸡蛋,他端起碗把鸡蛋夹给了老婆说:“你今天太劳累了,还是你吃吧!”

民办妻夹过这个鸡蛋说:“雪妮吃吧,雪妮是孩子。”

雪妮接过鸡蛋,用筷子夹开,一半给了老民办,一半给了民办妻,说:“这样吧,别再推让了。”

14.去城里参加舞会

早上,民办妻起得很早,她把带来的衣服,挨着件地试着穿,感觉哪一件也不满意。正在她为这事犯愁的时候,雪妮从赵奶奶家回来了,雪妮看到满炕的衣服,知道了后娘是为今天出门没有合适的衣服苦恼。雪妮没有言语,她走进里屋,拿出平时舍不得穿的黄红相间的方格子大衣,让民办妻试穿。民办妻穿上后,雪妮打量着说:“你穿着正好,我穿着有点肥,你穿上显年轻多了,还显得很时尚。”

老民办只管坐在椅子上抽烟,打扮好的老婆催着他说:“别抽了,走吧,到你老同学家抽好烟去。”

老民办看着兴致很高的妻子苦笑了一下,起身走到院子里把老师们送的那辆新自行车擦了一遍又一遍。老婆不耐烦地说:“你给车子把脉呢?还不快到屋里换衣服去,都几点了。”

老民办耐着性子说:“慌什么,你又不会跳舞。”

民办妻说:“不会跳舞才想着看呢!”

老民办驮着老婆没骑多远,又突然停了下来。他摸了摸上衣的兜,像掉了魂似的,掉头就往回骑。民办妻在后面喊;“你疯了,干吗去?”

老民办说:“有个东西忘了拿啦,一会儿就回来。”

民办妻以为是拿帽子,她大声说:“别拿帽子,你那帽子是棉的,这时候戴让人笑话。”

不一会儿,老民办便回来了,他骑到老婆面前使劲地摁了摁兜里的钢笔,民办妻明白了原来是为了钢笔才跑了一趟。老民办驮着老婆骑在田间小路上,他告诉妻子,那片空地是自己的棉田地,前些天刚拔完了棉棵,因为没时间管理,不结棉桃。妻子听了打一个“嗨”声说:“白忙了一年也没个结果,寒心啊!拔了也好,养养地,明年再好好种!”

老民办夫妇到达生日舞会时,客人们早已到齐,先生们西装革履,太太、小姐们举止端庄,暗香浮动,他们都满面春风、喜笑颜开地寒暄着。

老民办夫妇刚走了几步就有些犹豫了,那光洁的地面犹如镜子,客人的目光从他们的身上很自然地转移到他们身后那布满尘土的脚印上,一时像观看外星人似的,鸦雀无声。民办妻拽了一下老民办,他们不约而同地看了看脚下及身后的脚印。民办妻急忙掏出手帕蹲下来擦拭。王机雨看到这一切,立刻把老民办和他老婆领到大客厅的一边就座。老民办坐到那里,心里却像掉了魂似的,他用手摸了摸头,老婆用手拽了拽衣角,接下来他们像吃了摇头丸似的不停地寻视着四周。这里的一切他们都感觉是那么的新鲜,民办妻看着客厅里的两个大花瓶问老民办:“你说这大花瓶比咱家的米缸盛的粮食多吗?”

“人家这东西不盛粮食。”老民办解释道。

“那空着瓶子多可惜呀。”

“富人家可惜的事多着呢。”

这时,舞会开始,宾客们优雅地跳着舞蹈,只有老民办和老婆突兀地坐在宾客席间。

王机雨夫妇来为宾客献舞时,民办妻和老民办几乎同时伸了伸脖子,睁大了眼睛,眼前王机雨的夫人都五十多岁了,还打扮得犹如天仙一般,他们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民办妻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她用手捂了捂膨胀的头,仿佛置身人间天堂。老民办见妻子失态太严重,使劲地拽了她一下。

跳完舞后,宾客开始送生日礼物,金项链、银耳环、太太口服液、蜜雪儿化妆品……渐渐堆积着,当然也有送红包的,但是不太多。老民办见状急忙从裤兜里摸出打着卷的20元钱,王机雨见状向太太递了个眼色,没等老民办把打着卷儿的钱伸开,王机雨忙上前攥住了他的手说:“你的日子不好过,就不要破费了。”

老民办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是不知所措地摸了摸头。这时老民办的老婆接着话茬说:“俺庄户人家也不知道买什么好,这点钱孬好是俺的心意。”王机雨继续婉拒道:“心意领了,钱就不破费了。”

15.1+1到底等于多少

午餐时,几个人围着一张餐桌坐定,老民办木偶般地坐在座位上,像小学生上课那样,就差没把手背起来。一位邻座的先生风趣地说:“一看就知道你是位教师,听说还是位数学教师,那我们今天玩一玩你们数学老师得天独厚的数字智力游戏好不好?在座的各位都听好,谁猜错了罚谁酒。”

还没等大家同意,王机雨抢先说道:“慢,我先说个大事。”

只见,王机雨走近老民办,拍了拍老民办的肩膀,和气地说:“老项,我给你商量个挣钱的事,是这样的,我的工作单位养狗场就和你的学校隔一条运河,你可别认为它是个宰狗的地方,我们经营的都是名贵的宠物狗,场长是我姐夫,我在那里是业务主管,最近他让我联系一下给狗上课的事,说是最好找位教师,这不我就想到了你。关于上课的时间吗,辞了职全日上或课余时间上都可以,报酬很可观。”老民办一听给狗上课,脑子“嗡”的一下就晕了。

在座的人们一听到“给狗上课”都哈哈大笑起来,并不断重复着:“给狗上课,给狗上课,有意思,有意思。”

王机雨挥着手说:“笑什么,新鲜事,是吗?井底之蛙!什么年代啦还想不开,狗,也得素质教育,否则就卖不了好价钱。”一边说一边掏名片向老民办递去,老民办没有接,王机雨有点着急,理直气壮地接着说,“怕什么,你怕钱咬手吗?仅是课余时间给狗上一个月的课,就比你一个月的工资还多20块。要是辞了你现在的教学工作全日给狗上课月工资是你工资的五倍。这样的好事上哪里找去?你不愿意来不要紧,给宣传宣传,说不定别的老师还巴望不得呢!”

王机雨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两张人民币,递向老民办说:“这200元钱就当宣传费。”

老民办见钱向后躲了躲身子,民办妻不耐烦了,她不顾一切地站起来,赔着笑脸说:“我替他接过来吧!”

邻座的先生见王机雨的事情谈完,便说道:“智力游戏开始,说是有一个办公室招聘人员就考了一道题,那就是1+1等于什么?当时参加考试的有20人,19个人的答案都是2,只有1个人的答案不是2,结果考上了,请问各位,答案到底是多少?”

席间鸦雀无声,人们面面相觑。邻座的先生见人们沉默不语,他继续补充说:“咱这个玩法很简单,仅是个开心游戏,没什么荣辱羞耻,只是谁猜错了罚谁酒,热闹热闹而已,不过谁也不许耍赖,猜错了就喝。如果猜对了咱奖一瓶我们美梦厂家生产的黑美丝护发乳。”他看了看老民办的秃头顶,提高着嗓门继续说,“这个产品可具有治脱发效果。”

老民办挽了挽袖子,明显地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老民办脱口而出:“1+1就是等于2。”

邻座的先生说:“给你说2不对,你还说是2,不是往酒杯上碰吗?喝吧!”

众人们起着哄说:“喝,喝,不许耍赖。”

老民办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呛得他直伸脖子。他学着众人的文明吃相,小心地夹了一点菜放进嘴里,闭着嘴嚼着,显得很不自然,像是得了口腔炎似的。轮到别人猜的时候,他们都用脚互相暗示着“不知道”。老民办很不甘心,也感觉到非常没面子,心想,教了二十多年的数学连“1+1”都不知道是多少,这事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死?众座们看出了老民办的心思,他们不约而同地激着老民办的火说:“数学老师都不知道,谁还能知道呢?”顿时,老民办的一腔怒火被点燃起来,再次举起了手,要求再猜,众座们齐声说:“第二次要是猜错了,就罚两杯。”老民办默认,他抬起头看了看屋顶,又四周看了看,见墙壁上有一张美人图画,于是他开始了联想,突然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脱口而出:“1+1等于3。”

众座们哈哈大笑起来,邻座的那个人说:“又错了。”

老民办自觉地喝了两杯酒。这次他夹了一块肉,由于他牙齿不太好,没嚼烂就咽了下去,噎得他伸了伸脖子。在一边的民办妻看不惯了,站起来说:“我替他猜一下,1+1不等于2,那管事的说等于多少就等于多少吧!”话音刚落,邻座的那个人便说:“对了!来、来、来!咱敬大嫂一杯酒。”

民办妻从来没喝过白酒,可是此时她把两杯酒一饮而下,因为她担心如果她不喝会殃及老民办替喝。而邻座的那个人早已从准备好的提包里拿出洗发乳,递给民办妻说:“嫂子,奖给你。”民办妻满脸堆笑地接过了洗发乳。

老民办酒劲大发,他一边说一边从衣兜里抽钢笔,又从衣兜里拿出卷烟纸,看样子是要用笔算一算。邻座的先生告诉他用笔是算不对的,回家要自己悟。

酒足饭饱之后,客人们开始回家。小轿车、摩托车和老民办的新自行车同时出发,一转眼一起出发的人们不见了,秋风乍起,甩下的滚滚飞尘还不能阻挡住慢行的人们。民办妻驮着东倒西歪的老民办在路上艰难地行驶着。

一路上民办妻一边骑车一边唠叨加埋怨,“我看你那同学如果不是因为给狗上课的事,才不给咱下请帖呢!“1+1”明摆着等于2,连三岁的小孩都知道,叫他一忽悠就不等于2了,我随便说了一句反而得了一瓶洗发乳。这叫什么事呢?”

老民办说:“别争论这事了,把洗发乳拿好了,回家洗洗头,兴许真能治脱发呢,那样咱也不白来。”

回到家,被老婆数落了一路的老民办一头栽到炕上,雪妮见父亲情绪不高,也没敢多问。民办妻一边给他捶背一边嘟囔着说:“以后出门不知道的事就别说,人家不会把你当哑巴卖了。”

老民办说:“我教了二十多年的数学,我不说‘1+1’等于2,我成了什么老师!”

民办妻说:“人家说等于2不对,你还说等于2,不找上门挨罚吗?”

在一边编小篮的雪妮不知头和尾地接着话茬说:“‘1+1’不等于2还等于3呀?”

民办妻说:“对,你爹就说等于3。”

雪妮大笑着说:“你傻呀!父亲大人,怎么等于3呢?”

老民办说:“等于2不对,我就胡乱想象呗。”

民办妻和雪妮听了这话几乎笑岔了气。

老民办说:“别笑了,你娘能耐大,人家猜对了,还奖了一瓶洗发乳呢!”

雪妮看了看洗发乳明白了一切,于是她冲着他们笑着说:“哦!我知道了,广告都做到舞会上去了。”老民办说:“做饭吧,做饭吧,别提这事了。”

民办妻走进厨房,看了看盛面粉的缸子提高了嗓门说:“唉,我说当家的,一点面粉都没有了,明天早晨就喝西北风了。”

趴到炕上的老民办实在不愿动,懒懒地说:“等明天再去买面粉吧!”

民办妻走到炕跟前,拽起老民办说:“明天不行,起来起来,这就去,顺便再到养狗场去看看,给狗上课有什么不好,咱又不偷不抢不犯法,回来的时候再买袋面粉。”

“明天去不行吗?”

民办妻一边掏钱一边说:“不行,人家给你宣传费你还不好意思拿,要不是这200元钱我们就得断顿。去去去,先到养狗场,把给狗上课的事定下来,要是晚了这好事说不定就被别人抢去了!别想不开,人家大学教授还有卖大碗茶的呢。”

老民办无奈道:“别唠叨啦,我去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