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换心
陆筱雨已经转了足足两条街了，四处却净是些她不认识的古怪玩意。
低矮的电线杆，杂货铺，胡同，鼓楼，红砖青瓦，歇山顶，金紫绿琉璃瓦剪边儿…只是却始终有层浓雾笼罩着它们，却是怎么样都散不去
夜已经很深了，路灯还亮着，胡同口传来犬吠和孩子哭闹的声音，有缝纫机的踩动，有远方工厂的轰鸣，还有不知道从哪传来的窃窃私语。
“这...这是哪里？”
陆筱雨满脸迷茫，师父死了，她唯一的家人没了，现在的她只想远远的离开，逃离这个疯狂的城市，。
可她双腿残疾，又手无缚鸡之力，这偌大的王城，她又能逃到哪里呢？
眼下，她只是想往常一样去胡同里买些干粮果腹而已，却又碰上了那几个地痞流氓。
幸好起了一阵大雾，浓雾中却是谁也看不见谁，她推着轮椅奋力逃走，只是说来也怪，明明四周都是流氓，可她却能畅通无阻的穿过那条胡同。
只是眼下浓雾散了，周围却是一片陌生。
这些奇形怪状的建筑...这是哪？
陆筱雨恐慌的朝着前方慢慢地推进着，说来也怪，明明是朝着前方推进，她在横向距离上却没有丝毫进展，反而有种爬山的感觉，甚至呼吸都越来越急促。
随着她的前进，天空中奇怪的浓雾也越来越薄。当浓雾完全散尽，她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在一个悬崖上！
“逍遥观？”她看着破旧的道观，在这么一个诡异的悬崖上突然出现一个同样诡异的道观让她有些忐忑。
吱呀，门突然开了。
陆筱雨看着里面的一点烛光，鬼使神差下竟然推着轮椅慢腾腾的进入了道观。
“有人来了呀...”道观里传来一个儒雅的男声。
随着四周烛台的燃起，陆筱雨终于看清了道观的内部。
她眼中所见的，只有黑暗、无垠的空洞。
周围不时传来一两声嬉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在黑暗中窥伺，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她。
面前的男人作道士装扮，穿着破旧，没有戴道冠，头发也只是随意的散在肩上，手中还拿着一本破旧的古籍，《逍遥游》？这是哪家先贤写的，她自幼喜好读书，却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道士戴着一个奇怪的面具，没有什么明确具体的形，而只有一些线条、一些形的胚胎、一些类似于儿童涂鸦期的偶得形状。颜色非常简单，红、黄、绿、蓝、黑、白，在画面上被平涂成一个个的色块，就那样随意的，不对称的拼接在一起，给人一种扭曲的感觉，却又具备一种抽象的美感。
只是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那张面具在蠕动，似乎还能随着主人的表情变化而变化似的。
道士正在看书，倒是十分恬静，只是陆姑娘总是感觉道士身后的慈祥神像好像活过来一样，总觉得它在盯着自己。
某一个瞬间，她甚至觉得那双眼睛在转动，只是很快她就安慰自己肯定是眼花了。
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就在陆筱雨心中的紧张与不安攀升到顶点时，道士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籍，开口道，
“姑娘来此，是要求道吗？”
陆筱雨大脑一片空白，有谁会来这种诡异的地方求道啊!
“我...我...”陆筱雨支支吾吾的，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紧张的大汗淋漓。
道士凝视着她，片刻后，带着笑意说道，“你是想要家人吗？”
陆筱雨突然愣住了，本能的回答，“你怎么知道...”
道观主人没有回答她，反而笑了笑，“那么你能付出什么？”
陆筱雨呼吸变得有些粗重，她无法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什么都行！只要家人能回来...什么都可以！”
道士挠了挠头，“什么都行...那我该收你什么呢...嗯...要不把你的心给我吧？”
陆筱雨俏脸微红，支支吾吾，“这...奴家尚未出阁，而且先生姓名都未曾知晓..这种事情强求不得的...”
道士闻言也是愣了一下，随后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我叫庄周...重点不是这个，姑娘多心了，我的意思是，把你的心脏卖给我吧。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
道士重新扶好脸上的面具，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陆筱雨。
陆筱雨脸唰地就白了。
她抬起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那张古怪的面具，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不就死了吗？还如何与我家人团聚？”
庄周笑着摆了摆手，“不会的，姑娘不但毫发无损，可以和往常一样活下去，甚至连你的仇都能一并报了。只是不再像平常人一般了而已。”
陆筱雨的心情，无比的紧张。她知道，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东西，不需要代价。
但是.......
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我同意。”陆筱雨真正下定决心后反而平静下来了。
庄周大笑着拍了拍手，“好孩子！”
接着，他随手抽出了一个银色的瓶子，里面装满了晶莹剔透的液体，他轻轻的伸手递给陆筱雨，示意她喝下。
陆筱雨看着庄周，即使带着面具也能看出他心情很好，恐怕是笑眯眯的，又看了看布满华丽花纹的瓶子，一咬牙，咕咚咕咚就喝掉了所有液体。
“酒？”烈酒刚一入喉，陆筱雨就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
面具下，庄周露出了恶作剧得逞似的笑容。
醉意涌上心头，陆筱雨迷迷糊糊之间，看到庄周从蠕动的黑暗中拿出了一本书，随意翻看了几页后，脸上的面具都皱起了眉头。
接着，他略微思考后，粗暴地撕掉了其中的一页，然后他看着那张皱巴巴的黄纸，满意地点了点头。
最后，他用一种极其笨拙的，连稚童看了都要流泪的手法，无比艰难地用纸叠了一颗心脏。
陆筱雨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道士轻轻的从她的胸口处摘下了一颗心脏，那颗心脏在他手中甚至还在跳动，然后温柔地将心脏放进了一个玻璃瓶中。
接着，他凑到陆筱雨面前，笑着说，“姑娘，以后这颗纸心就归你了。”
烛光下，他面具上的笑容无比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