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纸人
“她咋对我这么礼貌?”苏愈心中闪过疑惑。
刚才她闺女他就打不过了,现在这个妈明显是比那个新娘更狠的存在,它为什么不直接进攻呢?
这时,异变迭起,一道黑影闪过,丈母娘的头颅突然高高飞起。
苏愈心神一惊,定神一看,那道黑影,不是一个人!
纸人!
一个和人一样高的纸人!
纸人是一个头上戴着家丁帽子的形象,腮红画得很是浓稠,丹凤眼,身高在一米五六左右,一只手拿着一把杀猪刀,刚才正是它一刀将祭祀的头颅砍了个通透。
似乎是察觉到了苏愈的目光,纸人的头,轻轻地侧了过来,并且微微向下斜过去,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愈,它的眼珠似乎随着苏愈目光的转动而转动了起来。
正当苏愈脑海中突然划过几道画面的时候,突兀的,纸人手持着杀猪刀,以一种很诡异的姿势扑了过来,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却显得无比的阴森,尤其是它手中的刀上,还残留着几点碎肉。
那把刀直接刺了过来,这速度,这冲势,闪不开...
苏愈大脑中一片空白。
下一刻,刀直接插进了苏愈的胸口,苏愈整个人被撞飞了出去,撞在了墙上,落了下来。
.....................
再次睁开眼,苏愈发现自己在一条狭窄而阴暗的街道上。
他迷迷糊糊地穿过公路桥,听着河流下游瀑布的轰隆响声,紧贴着建筑物穿过一个废弃的工厂,里面很奇怪的发出了一些生产的喧嚣声。
沿着主大道,苏愈一直走着,沿途的风景也更加荒废、也越来越复古。
行将坍塌的复斜屋顶鳞次栉比,构成了参差不齐、光怪陆离的天际线,旁边却升起了一座古老道观,露出折了一半的屋顶,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主大道两旁的房屋好像有东西在居住,但绝大多数的门窗已经被木板钉死了。
顺着没有铺彻青砖的小巷望去,苏愈看见许多黑洞洞的窗户,不少废弃的简陋小屋形态诡异,已经歪斜偏转到不可思议的危险角度。
那些窗户像幽灵一般盯着苏愈,苏愈却茫然地继续像前走着,仿佛没有察觉到它们一般。
废弃的房舍、道观、宫殿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堆积,肆意拼接的屋子愈发的不协调,看不到尽头的街道两旁越发空虚茫然。
数不清的黑暗房间正在彼此连接,仅仅是看着那些蜘蛛网和爬虫便令人产生发自本能的恐惧与厌恶,哪怕再无为的哲学思想都无法驱散。
不知走了多久,诡异的房屋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浪花拍岸声与轰隆作响的瀑布声,远处似乎能看见几个打渔人。
当苏愈注视他们时,那些身上还沾着海草,浑身湿漉漉,还淌啷着水,散发着一股腥气的人便会回头凝望苏愈,而当苏愈走近,看清他们脸上镶着的腐烂的贝壳、死去的鱼虾时,他们只会咧嘴一笑,便化作一滩水渍。
在这条路的尽头,奇特的悬崖高耸入云,次第升高,那座灰色的道观悬于天际。它形单影只,毫无生气,孤独地伸入了无垠的空间之中,当雾气将悬崖和星辰掩盖时,它也同样会被掩盖。
然而,崖顶上那座老房子,即使在悬崖之上,到了晚上却可以看到从它狭小的窗中透出亮光。
那座老道观一直就在那儿。有时,住在里面的那个人与从深海升起的晨雾交谈,当悬崖的尽头成为世界的尽头,宫殿里庄严的钟声在红褐色的天空中缓缓飘荡时,他或许能够在海中看到奇异的东西。有时,闪电会从崖顶的小屋射入天空,将夜空照亮。有时,有某些东西会拍着翅膀从东边的迷雾中飞出,进入小屋仅有的一扇窄门里。
这次,苏愈却没有再不紧不慢的走着。他深吸一口气,奔跑了起来。自始至终,他都面无表情,目光呆滞。
穿过茂盛的野草,高大的树木,凌乱的荆棘,来到了一处裸露的岩石旁。孤单地站在高空中,感到一阵目眩,他的旁边正是俯瞰大地的可怕悬崖。
突然,一处十尺深的巨大裂缝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不得不靠双手爬到裂缝倾斜处,望着深不见底的狰狞裂缝,他深吸一口气,一跃而下。
再次睁开眼睛,一扇破旧的房门出现在了眼前,他到山顶了。
“小友这次却是来晚了。”苏愈听到一阵门锁的咯咯响声和门闩打开的声响,接着是一阵咯吱声,好像一扇重门缓慢,小心地打开了,但声音却好像来自大海的另一边。
接着屋中响起了沉稳的脚步声,显然主人已经回家了,但他不是从屋里回来的,那声音异常遥远。
“你是谁?”苏愈迷茫的看着眼前的道士,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为什么会不自觉的一路走到这里,但周围的一切却给了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道观的主人却摆了摆手,“说了叫我庄周就好。”
自称庄周的人披散着头发,穿着一袭麻衣,“苏小友,终于又回来了,许久不见,有位朋友却是十分想念你啊。”
庄周笑着向后一指,窗外,突然映出一道巨大的黑影,外形像鲸鱼,但却是灰黑色的。
外敷硬壳,长有成对的背鳍、膜翅和多双有关节的肢体,头部满布褶皱,像是一个巨大的黑色山体一般,从窗外翱翔而过。
苏愈在看到它的下一瞬间就猛地低下了头,用手捂住了眼睛,当他再次抬头时,却是一半脸依然是清秀人脸,瞳中流出血泪,另一半却是化作鬼面,白骨森森,面色狰狞不时有黑气从眼眶中冒出,形态变化万千。
庄周负手摇头,“仅仅只是窥见了鲲的冰山一角便失控了吗?你退步了,苏小友。”
苏愈缓了好一会儿,另半张脸才恢复人形,他低声吼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怎么看都不是鲲啊!”
庄周却是低声说,“不,你都忘了吗...那...就是鲲。”
苏愈有些恼怒,刚想分辨什么,却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传说庄子逝世前,求得了逍遥之道…”
庄周愣了一下,然后突然笑了,“我倒是知道了什么是逍遥,但现在却没法告诉你。”
苏愈面色诚恳,“为何?”
庄周叹了口气,“道可道,非常道。逍遥却是言不明,道不尽,传不得…”
苏愈眼中稍显失望,庄周却话锋一转,“不过呢,倒也有办法让你感悟到何为逍遥。”
苏愈眼前一亮,问道,“什么办法?”
庄子笑而不语。
苏愈无语,甚至感到有些荒唐,“你不过是我梦到的人,在我的梦里还敢这么嚣张?”
庄子突然大笑了起来,“我确实是你梦到的人,这也确实是你的梦,不过这也是我的梦,也是其他所有人的梦。”
苏愈皱起了眉头,搁着跟我搁着呢?区区梦里的npc我会惯着你?
苏愈正想回嘴,一抬头却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说庄周轻轻盘腿坐在了道观神像的前方,在穹顶诡异红光映照下,他的整幅面容显露出一种引人入胜的阴郁,甚至是一种尸体般的苍白。他的前额因为沉思而布满皱纹,他的嘴角下垂,露出一副谦恭有礼的表情,还有他交叉的十指和他凝视着苏愈发出的长叹,在道观诡异的神像下竟显得十分神圣。
他轻轻的捧起神像下放着的一本书,随意的翻看着,那是苏愈十分熟悉的,《逍遥游》。
“交换吗?”庄周貌似随意的问道。
他只是凝视着苏愈,苏愈却莫名的感到一阵恐惧。
苏愈额头沁出冷汗,他看着庄周,眼前的家伙不管是什么东西,他绝对不是人!但是...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的呼唤苏愈,那是苏愈一直以来追求的东西,有种致命的东西在吸引着他。
苏愈的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咆哮着,呐喊着,恳求着,他一定要答应!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苏愈的眼中失去了理智。
“我...同意。”
轰!
道观外好像有无数人在欢呼,在嘶吼,在赞颂。庙内的道祖神像突然变得无比高大,那慈眉善目的道祖突然睁开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苏愈。
他的身躯猛地扭曲膨胀,看起来就像是所有扭曲畸形与污秽不洁之物的终极源头。浅灰色的团块不断地颤动、膨胀,匍匐蠕动的畸形生物被裂殖出来,然后四散逃离,爬满整个道观。
“你认出我来了!苏愈!哈!哈!哈!嘿!嘿!嘿!嘻!嘻!嘻!呵!呵!呵!呜!呜!呜!”梦中人癫狂的笑了起来,完全不复刚才的凝重端庄,咧开大嘴,露出参差不齐的尖牙,脸上多了几条漆黑的触手。
令人厌恶的大笑声,引得窗外的斑猫也蹲伏下,起劲地加入了合唱,天空中翱翔的秃鹫也改变行径,尖声应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