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莫欺少年穷
“还是这酒带劲，当年全靠这玩意儿壮胆了。”
一口[烧刀子]入喉，陆平只觉浑身的血液又沸腾起来，仿佛回到了那个烽火连天的年代。
他眼前又浮现一个个熟悉而模糊的身影，是当年的战友们。
明明都是十几岁的年轻人，却因为简简单单的一句口号，奋不顾身地奔往前线。
拳拳，赴国难；纵死，亦无憾！
只可惜，多少壮士一去不回。
“还有脸说，每次你这夯货都鸡贼得很，撺掇我们连队可劲儿往前冲，你们倒跟在后边捡便宜。”
回忆起往事，霍云深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也端起小碗，如当年将要奔赴战场前喝送行酒一般，一口猛灌便把浓烈的烧刀子干了下去。
这豪迈的架势，和其儒雅外表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
陆平不以为意地夹起一块猪头肉，一边嚼一边嘲讽道：“废话，你们这些二世祖不上，难道还让我们泥腿子先冲？”
嘴上虽这么说，实际打起仗来却比谁都勇猛。
有句话陆老头从前常挂在嘴边：“反正烂命一条，弄一个够本儿，拼两个赚了。”
但他这话，其实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泥腿子多牺牲几个不怕，必须要为国家多保全些希望的种子，将来硝烟散去，治理天下终究还要靠读书人。
所以每每有硬仗，陆平都带着弟兄们身先士卒。
可一旦有立功的机会，却常忽悠霍云深去抢，自己则选择在一旁打掩护。
因为他深知自己这位挚友的理想和抱负，心甘情愿助其上位。
只有助霍老头儿走到更高的位置，才能实现二人共同的信念，实现当年一块儿大碗喝酒时曾描绘过的那种美好。
为了这个夙愿，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二人也在所不惜。
士为知己者死。
所以越往后，陆平就愈发护着这位至交好友，尽管这让师兄弟们牺牲惨重，他亦无怨无悔。
别看只是一介武夫，他这般觉悟却超越了那个时代。
这也是为何霍云深一个大文化人，能和陆老头这个莽汉成为莫逆之交的原因。
无数战火历练出的情感，非常人能够理解。
尽管二人如今地位悬殊，还时常拌嘴、相互揭短，但并不妨碍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见上一面，一起灌个烂醉。
因为这场酒并非单为彼此所喝，也是为了缅怀当初逝去的兄弟们、战友们。
一杯酒，遥寄哀思。
祭奠那些名字已不为人所知，历史上却永远无法磨灭的英雄们。
“哼，酒量不咋地，花花肠子倒不少。”霍云深端起杯子，又是一大口[烧刀子]下肚。
他最烦陆老头称呼自己二世祖了，这也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当初战友们如何各种护着自己、如何助自己一步步高升，他又岂会一无所知。
可越是这样，内心里就越过不去那道坎儿。
霍云深真希望自己不是读书人，恨不得和陆平这莽夫互换一下身份，这样就不用背负那么多了。
听老对头说自己酒量不行，陆平当即忍不了：“霍三痴，你少在那儿胡扯！
若要论及功夫，我的确是不如你这家伙。
但说起酒量，咱俩谁怕谁？”
“呵呵，你这老小子哪次不是喝得道儿都走不动了，最后还得老嫂子偷偷给你灌醒酒汤才行。”
霍云深闻言讥笑一声，脸上写满了鄙视。
陆平哪里肯服气，依旧嘴硬道：“少扯那些有的没的，今儿咱不玩虚的，真刀真枪一较高下。”
说话间，又是一碗下肚，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怕你啊，来！”
霍云深自是不怵，跟着就端起小碗干了下去。
二人就这样你一碗、我一碗，大肆斗起酒来，谁也不服谁，好似真要分出个胜负才行。
其他人就只能在不远处干看着，根本不敢靠近。
就连一开始在旁边伺候的霍青鸾，都已经插不上手了，只能远远瞧着二老疯狂拼酒。
不过她的脸上却是波澜不惊，好像已经见怪不怪了。
“喂，你真要当我媳妇儿？”
趁两个老头儿忙着斗酒，陆斐寻机摸到了准媳妇儿跟前，小声询问了一句。
他十分纳闷，同样是新时代青年，为何对方竟能答应包办婚姻。
霍青鸾扭过头，好奇地回望了一眼，显然对转了性子的陆斐不是那么习惯。
印象里，自己这位指腹为婚的夫君对亲事可是相当抗拒的。
据她了解，这厮当初之所以离家出走，一大半都是因为不愿意履行二人的婚约。
没成想才不过出去两三年，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难道是在外边经历了太多社会的毒打，终于醒悟开窍，知道要攀龙附凤走捷径了？
霍青鸾并不想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别人，可眼前这位未婚夫的异常表现，又让她不得不心生怀疑，毕竟这些年见了太多狗血的事情。
满以为自己猜对时，忽地又从对方脸上瞅见了些许不情愿。
尽管那丁点微表情一闪而过，还是被她看在了眼里，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由于陆斐一如既往表现得非常勉强。
而陌生，则是因为从他脸上还看到了一丝嫌弃，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
离家出走前，每次见面这小子都会不时偷偷打量自己，即便被她的冷意所拒，但眼神中总不免有些许跃跃欲试显露出来。
哪像现在，还敢嫌弃上了？
纵然霍青鸾对这一切都无甚所谓，此时仍不禁有些愠怒。
她能答应婚事，从头到尾都是为了哄爷爷开心，这小子居然还敢嫌弃自己？
她移开视线，脱口而出，不蒸馒头争口气：“想多了。
虽然不明白爷爷为何执意要和你们陆家定亲，但只要他老人家高兴，其它的我都不在乎，哪怕和你订婚，结婚也没问题。
不过仅限于名义上的流程，别妄想有什么实质意义的进展。
我不会限制你任何自由，怎么瞎混都行。哪怕是另寻新欢，只要你不慌被爷爷发现打断腿，大可以随意。
哪天待他老人家百年以后，我们随时都可以解除婚约。
当然了，你也可以不同意这个提议，只要能说服你家的那个老头子就行……”
说这番话时，霍青鸾神情依旧是漠然的，眼里看不出什么色彩。
仿佛根本不是在谈及自己的终身大事，而像在陈述着微不足道的琐碎日常。
可是她内心里，其实并未如脸上表现的那样平静。
结婚，对女人来讲终归是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绝非像她所说的那么云淡风轻没所谓。
所以激将也好，玩心态也罢。
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眼前这臭小子去冲锋陷阵，最好把婚事给搅黄了。
果不其然，她这番话听在陆斐耳朵里，瞬间就有那味儿了。
再加上霍青鸾那波澜不惊的表情，如同高高在上的冰霜女王俯视一只蚂蚁似的，双方完全不在同一个层次。
那口吻压根不是在和他商量，反倒更类似吩咐的语气，就像久居上位者本该如此一样。
可陆斐先天犟种，反叛精神与生俱来，从来不吃这套。
几个意思？
啥叫瞎混？
小娘皮这是瞧不起人啊！
明明是成功之前的试错而已，年轻人摸着石头过河不应该？
不知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么？
等着，小爷我现在就去码字，回头写一本《干破苍穹》出来给你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