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三痴
可想想前身的黑历史，陆斐又觉得不能怪人家。
就原主那小子的做派，连自己家人都嫌弃，更别说是莫名被指腹为婚的霍青鸾了。
不过自己情况特殊，现在又啥也不是，根本无从解释。况且他也不想去解释，巴不得这姑奶奶瞧不上自己呢。
既然当不了天龙人，那还上杆子干嘛，这破婚爱结不结。管他多大的领导，爱谁谁。
万一要真躲不过，对方所说的模式进行也不失为一种解决办法。
陆斐心里同样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眼看着两个老头子的酒局已经到了下半场。
“老陆头儿，还是你好啊！
每天啥也不用操心，就喝喝酒、遛遛弯、听听戏，又有老嫂子给你做好吃的。
哪天不痛快了，还可以胖揍孙子一顿顺顺气。
小日子那叫一个逍遥自在！”
又拼了一轮酒，趁着吃菜缓缓的间隙，霍云深撇了老对头一眼，不禁啧啧称羡。
“霍三痴，你这家伙臭屁了一辈子，还好意思说这话。
都一把年纪了，索性全退下来，搬来和我做邻居，咱每天下下棋、斗斗酒，岂不快哉！
反正我们老陆家屋子多，便宜租你一间就是。”
陆平深知老战友心里背负着什么，颇有些于心不忍，便想着宽慰两句。
“唉，哪儿那么容易啊。”霍云深很是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
陆平好一阵触动，只好再行劝道：“咱都是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还能操心几年，该放手了！”
“不成，我答应过大憨、二狗、铁蛋他们的。
等仗打完了，绝对能保证家家有饭吃、人人有衣穿，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
所以我必须守着这得来不易的成果，不任由底下的人胡来。
若这盛世不能如当初所愿，又怎能对得起那么多浴血奋战、英勇牺牲的兄弟们。
只要还能喘气，我就不能放着不管……”
说到最后情绪绷不住，霍云深激动地直接喊了出来，就连声音都带着一丝哽咽。
虽然卫国战争已经打完了几十年，但他的战斗却远未结束。朝堂之上、市井民间，看不见的硝烟每天都在发生。
但人力有时尽，天底下那么多事，哪是一个人能操心得过来的。
想比起早已解甲归田的陆老头儿，霍云深站得高、望得远，了解掌握的情况更加全面。
可越是这样，他就愈发有一种强烈的无力感。
陆平见状，心里也觉堵得慌。其实不光老友如此，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
他只能无奈叹道：“咱们都老了，有些事该看开了。
何况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担当，不用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按现在年轻人的话来说，就叫别硬给自己加戏。”
“不行！刚子、大头、栓柱他们都在天上看着我呢……”又是一声悲愤的怒吼，霍云深此刻喘着粗气、两眼通红。
他天天都会做梦，梦到那些缺胳膊少腿儿、浑身是伤的战友们前来质问自己。
每次霍老头儿都愧于回应，自觉无颜面对那些逝去的兄弟们。
陆平摇了摇头，没好气地回道：“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即便将来到九泉之下也对得起兄弟们。
何况咱们两个老家伙还能活多久啊，总有死的那一天。
要我说不如把后事早早地安排好，然后搬来和我做个伴儿，享几年清福，比啥不强！”
“老陆头儿，你今天咋这么多话？娘们儿唧唧的！
别那么多废话，这酒你还喝不喝了？”霍云深根本听不进去，当即就不耐烦了。
谁不想无事一身轻，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没有人知道自己为守住今天的大好局面此付出了多少，即便是老战友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所以他更加不能放弃，必须坚守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陆平虽不完全清楚细节，但也知道老友心中的坚持。正因参不破世间种种，否则也不会得了“三痴”的名号。
霍云深这“三痴”，既痴于情又痴于武，尤其最后这一痴，痴于一个“义”字。
义之所至，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是何等博大的胸怀和气魄，当年在江湖上谁听了霍老头儿这个诨号不得竖个大拇指。
即便陆平都自叹不如，毕竟他可不会那么傻，所以才时常被霍云深骂鸡贼呢。
既然劝不动，他也就不再继续多啰嗦。
陆老头儿又端起碗，豪气干云道：“怎么不喝，今天非把你灌趴下不可！”
“尽管放马过来来，干！”霍云深也是豪气丛生，忙举杯迎战。
二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拼酒，把第一次见这架势的陆斐看得是目瞪口呆。
生怕俩老头儿喝出什么三长两短，他不由有些担心，忍不住就朝身旁的何老太太问道：“奶奶，他们这么个喝法，真的没问题么？”
“放心，今天日子特殊，让他们尽情喝吧！”何玉隽也是无奈摇了摇头，轻声叹了口气。
陆斐不禁好奇问道：“啥好日子啊，需要这么往死里喝？”
“你这混小子，尽胡说！
今天哪是什么好日子啊，是忌日……当年那一战太过惨烈，你爷爷的师兄弟们都牺牲了。
霍老头儿更惨，整个连队一个不剩，就他一人活了下来。”
此刻回忆起往事，想着那些为国捐躯的英烈们，何玉隽老人都忍不住落下了眼泪儿。
陆斐闻言沉默了，他再次看向了两个老头儿，顿时肃然起敬。
怪不得一个军总大佬能和一个村夫玩到一块儿，原来还有这等不为人知的往事。
他再次看了看自家爷爷，顿觉陆老头顺眼多了。
陆斐就这样看着两个老人拼酒，结果没多一会儿，一人便率先败下阵来。
越没实力，往往叫的越大声。
所以一点儿也不意外，输家正是他的亲爷爷陆平。
只见陆老头儿这会儿仿佛喝断片了一样，蔫了吧唧的趴在小桌上一动不动。
“哈哈哈哈……路不平，就说你不行吧！”
再次赢了老对头，霍云深见状狂笑不已，于是豪放地把碗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旋即便站起身，朝着孙女吩咐道：“青鸾，走，咱们回家！”
只见霍老头儿虎步龙行，丝毫没有醉酒后的眩晕状态，乐呵呵地就出了院门。
霍青鸾朝众人歉意地笑了笑，立刻跟了上去。
老陆家人自是相送到门外，默默注视着霍老头儿这位特殊的亲家离开。
而陆斐身为晚辈，更是和二师兄一起一直把人送到了村口。